田莊,一年只有五六千兩。鋪子是老祖宗的基業,分家都不捨得分出去,方才保住一年萬餘收益。林貞想起雲母鋪子一年十幾萬的毛利,果然是往人心口上插刀!
一萬兩看著多,實則最不經花。年下新衣裳做下來,皮子帶綢緞,一口氣去了兩千兩。林貞看著關錢出去的裁縫,都替大太太頭疼。今年的租子還未繳上來,如今這兩千兩已是府裡最後的錢財。大太太只盼親朋好友人人平安,萬莫出紅白喜事才好。又有進上的年禮,大太太只能東拼西湊,苦不堪言。看的大小姐心裡一跳一跳的,日後她也要過的如此艱難麼?扭頭見林貞老神自在,噎的滿肚子羨慕嫉妒恨倒不出來。錢真是好東西!
林貞並沒有她們想的那樣輕鬆,只因她有個有責任心的未婚夫。公侯府第雖講究男女大防,花園卻是共用。只有外客的時候提醒一聲兒,莫叫人衝撞了小姐女眷。林貞悶了時也去走走,一走便遇上了孟豫章。
兩個人說親近又不甚熟,說不親近又是未婚夫妻。略冷場一盞茶時分,林貞道:“這幾日同大太太管家,才知裡頭有那多說道。不知你近來可忙?”
有人開口,孟豫章也不沉默,接著話題道:“無非是讀書識字,只盼有朝一日能金榜題名。”
“皇天不負有心人,想做的事總能做到的。”
“舉業並非有心便能成就。多少人考到鬍子花白呢。”
林貞笑道:“我只知道一條兒,有個好先生很重要。”前世她工作時,聽同事閒聊華師大附中的錄取題如何變態,純粹是亂來。事後才知,再變態的題目,也擱不住華師大附小的學生人人做過。科舉亦是如此,光知道先考舉人再考進士又有什麼用?沒人告訴你做文章不光要花團錦簇、還得四平八穩才易錄取,也只能白來一場。魏文明是文人圈子裡的人,猜題未必猜的中,命題規範卻是必要納入課程的。依靠著公府,她還有些錢財,功名之事倒也不急。
但孟豫章急!孟家一代不如一代,這是他親眼看著的。以往關在家中,只知道不好,卻說不出一二來。如今藉由魏文明,看到了真正的書香門第,才驚覺他家的家風之靡費。忽又想起一事,對林貞一揖到底:“還不曾謝你教姐妹女紅。”
林貞忙避開:“不值得謝,不過是順帶。”
孟豫章苦笑:“如今我們家,男丁不學詩書騎射,女子不學針黹女紅,唯有享樂。日後必不繼。我心甚憂。”
林貞一嘆:“旁人我們管不著,只得自己上進。家族之勢,我等晚輩,不過螳臂當車。”熬吧,熬到分家,熬得自成家主就行了。“到時立個族學,也好叫族中有志之童有個去處。”
孟豫章心下一鬆,有人陪著想法子,比一個人苦思要強。又道:“家裡狹窄,你受委屈了。”
林貞搖頭道:“寬窄都有住法,看如何收拾。不過是屋子寬便多擺些玩器,屋子窄少擺兩樣。”再窄,也比她上輩子的居所強多了,不是無法適應的。
孟豫章沒話找話:“前日到看岳母,你放心。”
“有你在外頭,我自是放心的。”
孟豫章心中略有些得意,臉卻先紅了。回過神來,不知害甚麼羞,方覺落了小家之氣,一時落荒而逃。倒把林貞看的莫名其妙,半晌笑道:純情傻小子?
有這個典故,林貞便不做旁觀者。就如林家一事,若有個二房,雖要花費些錢財,卻不至於叫人一鍋端了。便是為了好看,林貞所得必不比如今少——雲母鋪子就是個聚寶盆。如今家資,滿打滿算都夠不上雲母片幾年的收益。她一個女孩兒,無非要份奢華的嫁妝而已。可見在此時,宗法固然約束頗多,然沒有宗族,只好便宜旁人,到頭來舍你兩盒舊珍珠還賺得潑天讚譽。如今見承平公府寅吃卯糧,雖無計可施,也生不出半分幸災樂禍之心。日子越發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