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一把推開他,伸手道:“那你賠我。”
他似笑非笑看著她,眸中光芒仿若斂盡了世間芳華。“我們不就是嗎?”他低低說道,“願娶卿,作鴛鴦。”
“梧桐相持老,鴛鴦會雙死。如果我死了,你也會隨我去嗎?”她追著塘中那對鴛鴦,笑吟吟地問道。
他亦步亦趨地追著她,正色道:“如果我們兩個有一個人要先離去,那一定是我。有我在,你就不會先死。”
那時候,她望著身畔男子修長挺拔的身影,忽然覺得,即使有再大的風雨,但只要有身畔這個男子在,就一定不會吹到她身上。
可誰能料到,帶來的風雨肆虐的,不是別人,卻是他。
那些她以為,美好的曾經,原來只不過是懸在空中的海市蜃樓,只一個搖晃間,便傾塌得灰飛煙滅。
……
窗外一聲厲響,梧桐樹上的夜梟沖天而起。這聲音猶若尖針,刺破了記憶的泡影。
屋內燭火忽然劇烈搖曳,飄忽不定,幾欲熄滅。
她有所感應般駭然回首。
房門開合間,已經有兩個人站在了燭火的陰影裡。
這是兩個戎裝軍士。他們穿著黑色的束身甲,外罩暗紅色的大氅,腰間佩著長刀。從門縫裡瀉進來的風蕩起他們的黑衣,張揚的影子映在屏風上,猶若群魔亂舞。
她從服飾上很快認出他們是誰的人,她撫了撫額前的亂髮,冷冷一笑道:“他派你們來做什麼?”
森冷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一圈,兩人並不說話,其中一人跨前兩步,從懷裡掏出來一張紙扔在她腳下。
她一眼便認出,這樣的紙張,是張貼在城門口昭告天下的御詔,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
窗外風聲大作,嗚咽的風聲,好似無數冤魂哭號。屋內卻靜得可怕,連呼吸聲都不聞。
她拿起御詔,先看了下右下角的硃紅之印,確認是真的無誤,這才去看上面的內容。視線掠過一個個熟悉的封號,她的身軀忽然抖得像寒風裡最後一片落葉。
好似有一把重錘猛然擊在她胸口上,猝然的疼痛讓人喘不過氣來。其後又好似有一把刀,從骨頭裡面開始,隱隱地,一點點地,從裡往外將她整個人切開、撕裂。
她忽然拼了命般去撕那張御詔,一邊瘋狂撕扯著,一邊嘶聲說道:“假的,都是假的。別以為我不認識聖上的印章,這是假的!”
“你明明知道是真的!”說話的軍士冷冷說道,森冷的目光中暗含著一絲同情,“來時公子讓我告訴你,他從未喜歡你,他心中另有其人,這一世他對不住你,倘若有來世,他自會回報你。”
她停止了撕扯,抬起慘白的臉望著軍士。
死寂的屋內忽然響起了笑聲,磔磔的聲音好似夜梟的鳴叫。
過了好久,她才發現聲音是從她嘴裡發出來的。
多可笑啊!
原來她的痴,她的戀,她飛蛾撲火般去求的,只不過是利用。
那些她以為的美好,對他而言,只不過是微塵,輕輕一抹便了無痕跡。
來世回報她!?
她只覺得渾身血液逆流,憤怒好似潮水開閘般湧出。
“去他孃的來世,你告訴他,我這輩子就要他血債血償!”她嘶聲喊道,從未想到,平生第一次罵人,竟然罵得是他!
“恐怕這輩子,你沒有機會了!”軍士同情的目光中迸發出殺意,“黃泉路上那麼多親人陪著你,一定很熱鬧,一路好走啊!”
原來,他還要她死!
真是一出和話本子裡那些俗的不能再俗的戲差不多,痴情的小姐遭遇美男計,被情郎利用完畢,就像扔掉抹布般將她扔掉了。甚至於,他都不屑於親自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