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那兇狠的光終於漸漸地被淚光掩蓋了,他抿了抿嘴唇,在那兒愣了一會兒,扭頭繼續往前走。外頭的雪雖然早已經停了,可是天卻比下雪的時候還要冷,更加上呼呼的北風,聽起來向外頭的黑夜一樣讓人心悸。這監獄跟外頭的寒夜一比,從視窗透過來的光竟然也有了些溫暖,像家一樣,給了這些犯人一個棲身之地。鄭融走到外頭的雪地裡頭,猛地一冷,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艾鼕鼕透過窗戶看著鄭融在黑夜裡頭站著,嘆了一口氣,覺得很痛快,又有些同情鄭融的處境,他想他如果是鄭融,或許也不會好到哪裡去,愛而不得被逼急的人,總是會走向一個極端,這他比別人都更有體會。
他回到牢房裡,周崗已經在床上躺著了,菸灰缸放在床上,接著抖下的菸灰,也不知道他抽著煙在思考什麼。他搓了搓手,叫了一聲“乾爹”。
周崗抬頭看了他一眼:“才回來?”
“跟凱哥說了會話。”他坐在床沿上把鞋脫了,問:“你洗腳了麼,我去打點熱水。”
“洗過了,你洗自己的吧。”
周崗說著就把煙摁滅了,把菸灰缸放在了床頭的桌子上,身體往後頭一靠,看著他。
艾鼕鼕就拿著盆子過去打了熱水回來,坐在旁邊的一個板凳上,開始洗腳,洗著洗著他就發現,周崗一直在看著他。他一開始裝作沒在意,抿了抿嘴,把頭更低了一些。可是過了一會兒,他發現周崗還是在看著他。
艾鼕鼕終於忍不住了,抬頭看了周崗一眼,尷尬地說:“我洗個腳,你看什麼?看的我怪彆扭的。”
“你腳趾頭挺好看的,又白。”
艾鼕鼕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說:“我腳趾甲有點長了……你有指甲剪麼?”
“在抽屜裡。”
艾鼕鼕就擦了擦腳爬上床,爬到桌子旁把指甲剪從抽屜裡頭拿出來,坐在床沿上剪腳趾甲。周崗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了:“你會剪腳趾甲麼?”
“我剪的不好,老是擔心剪到我的腳趾頭。”
“給我。”周崗說著忽然坐起來,把指甲剪從他手裡拿了過去。艾鼕鼕一愣,隨即就樂了,高興地往床上爬了爬,擺了一個很愜意的姿勢:“那我多過意不去,竟然要你幫我剪。”
他說著就笑了,周崗拍了拍自己的腿,他趕緊把腳放了上去,放上去的時候又縮了一下,因為周崗摸到他的腳,他覺得有點癢。
“別動。”
“好癢……”他笑著看了周崗一眼,發現周崗的表情有點玩味的意思,趕緊收斂了笑容:“我不是故意挑逗你,真癢。”
周崗忽然往上腳上聞了聞,說:“還行,不是臭腳丫。”
“我腳一直不臭,而且剛才我很認真洗了一遍。”他說著就翹起了腳說:“我以前看書,好像以前有個挺有名的人……是胡適還是陳獨秀來著……是戀腳癖,特別喜歡女人的小腳,經常捧在手心裡親。”
“你想我捧在手心裡親?”
“不是,我就是看你有沒有這嗜好……”
“我可沒有。”周崗笑了,握住了他的一隻腳:“別動。”
周崗的手很熱,摸著他的腳,感覺特別舒服,整隻腳都被溫暖包圍的感覺。艾鼕鼕臉上有點發熱,周崗忽然對他這麼好,他有點一時難以適應:“你以前幫別人這樣剪過腳趾甲麼?”
周崗看了他一眼,神情很嚴肅:“怎麼講?”
“不怎麼,就是好奇,問問,我覺得你剪的挺專業的。”
“以前開過店,專門幫客人剪指甲。”周崗笑著看了他一眼,說:“剪完了別忘了給小費。”
艾鼕鼕就笑了,說:“沒想到你也會開玩笑。”
“好了,換另一隻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