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聲嘶力竭的嘶吼,並沒有在村子裡引起太大的反應。
倒是村口那條骨瘦如柴的黃狗嚇了一跳,夾著尾巴,往旁邊一竄。
反應過來是小虎在喊,又衝著他吠叫,有點兒惱羞成怒的意思。
與此同時,幾匹高頭大馬崩騰而來,給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少年帶來極大的震撼。
小虎手裡攥著木棍,昂著臉,仰視穩當停住的乾人,腦子裡一片空白,心臟都彷佛停滯了。
好一會,他終於從那種狀態中回過神,拔腿想跑,看見乾人身後的火槍,又硬生生停住了腳步。
戰馬上的乾人,冰冷的眸子掃了一眼少年手裡的木棍,不冷不澹的道:
“一炷香的時間,每家每戶出個人,村口集合!”
小虎怔了一下,拔腿就往村子裡跑,腦子裡全是跛腳男人描述的畫面。
他年紀不大,但頭腦清楚,知道村子裡的人加在一起,也打不過這些乾人。
跑的話就更不用想了。
人就兩條腿,拼了命也跑不過馬。
所以,小虎再害怕,也挨家挨戶的轉告了乾人的話。
一炷香後。
幾十個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村民出現在了乾人的面前。
乾人騎在戰馬上,居高臨下的俯視他們,語氣冰冷,不帶有絲毫感情:
“奉我大乾丞相之命,劍南道改為劍州,所有百姓重新登記造冊,所有田地重新劃分,男丁分二十畝,女丁分十畝!”
話音落下。
村民先是一怔,隨即轟的一聲爆發出熱烈的議論聲。
周國已經存在兩百餘年,土地兼併的情況不比大乾好到哪去。
士紳豪強田產日增,但是田賦並未隨之增加。
窮苦百姓田產日少,但是田賦並沒有隨之減少。
有的人,有上千畝的良田,只用納幾十畝的稅。
而有的人,只有十幾畝瘠田,連養活一家老小都成問題,卻要納幾十畝的稅。
這樣的情況,越演越烈,雖然還沒到矛盾爆發的那一刻,卻也差不了多遠。
正因如此,周皇和魏東征才想要推行新政,實行方田均稅法,重新清丈土地,減輕百姓身上的負擔。
只可惜操之過急,又不夠果斷,給了方修可乘之機。
“聽這意思,乾國丞相要給咱們重新分田,男丁二十畝,女丁十畝,算下來一戶也能分個四五十畝。”
“沒想到啊,這些乾人非但不殺人,不放火,不搶糧,還給咱們分田地。”
來這裡的村民基本上是一家的主心骨,能聽懂乾人話裡的意思,一個個都是露出激動之色,熱烈的議論起來。
小虎站在一旁,聽著大人們的議論,表情發生了一些變化,皺著眉頭道:“這樣的話,咱們不是也變成了乾人。”
一旁,一名中年男人聽見這話,看了他一眼,道:“能有田,做乾人有什麼不好?”
小虎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過村子,從記事起就跟田地打交道,他當然清楚田地對他們的重要。
但是,只是為了幾十畝田,就拋棄周人的身份,上趕著去做乾人,還是讓他心裡很不舒服。
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就是悶得慌。
大人們還在興高采烈的議論著,按照乾人的要求,排著隊站好,回答乾人的問題。
一戶有多少男丁,多少女丁,多少孩童,互相之間什麼關係,什麼身份,什麼年齡
村民們不敢隱瞞,更不敢胡編亂造,皆是如實回答。
一個多時辰後。
為首的乾人將黃冊和炭筆收好,翻身上馬,仍舊是居高臨下的俯視,語氣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