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次輕重,方能建立偉業。
佑爵淡淡望向她,他短短二十五年,卻接觸過許多美麗的女人,但她們希望得到他的垂憐,這一番忠言,卻是鮮少聽過。他的胸口梗著一根刺,一根無形的刺,卻在她的輕聲細語之中,漸漸消失無形。她越過佑爵的身子,腳步短暫停留,徐徐說道。“以前關於北國的訊息,我也聽說一些。若我沒有算錯,離半年之期,也只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如今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別人在那一日,動別的念頭。”
的確,遺詔之中,曾經說過給太子半年之期學習朝政,有心之人不難在其中做文章,一旦半年之內若是有人將太子拉下馬,登基便有了變數。穆槿寧看著佑爵的眼神漸漸變深,清楚這也是他所擔憂看重之事,她伸出手,輕貼在他的臂膀處,眉眼之處,滿是動容。“我知曉殿下並不一般人,你有自己的全盤計劃,我只是好言相勸,更希望你馬到成功。”
“這件事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簡單。”他面色一沉,再無任何笑容,彷彿心中也有不少煩憂愁緒。
穆槿寧揣摩著,如今佑爵在朝廷之中最大的敵人,便是劉皇后的親兄長國舅爺劉錚,以往攝政之人多為同姓皇族,如今劉氏外戚張牙舞爪,也是因為劉眉珺皇后多年受寵的關係。她想佑爵也心知肚明,要想獨當一面,就決不能有劉錚,但要除去劉錚,既要有果斷的勇氣,更要有出師之名。
穆槿寧不知,到底佑爵如今還缺了什麼,若是斬除劉錚的名義,必定不難尋找。
她怕就怕,佑爵是沒有除掉劉錚的勇氣,怕就怕,他哪怕日夜都想除掉劉錚,卻又不得不看在劉皇后的面子上而遲遲不動手,因為哪怕穆槿寧這個外來之人,也得知了劉皇后跟這個劉錚,兄妹感情是極好的。是否就因為劉皇后,不忍看她傷心欲絕,而下不來這個狠心?!
劉皇后從她剛進宮的時候,言辭之間太過鋒銳敵意,穆瑾寧不清楚,那是否只是母親維護兒子的霸道**,還是——
“世上有很多東西,都是極為複雜的,往往有著兩面,讓我們歡喜的另一面,卻又往往承載的是無法磨滅的痛苦。但我們往往希望挽留那些美好的記憶,矇蔽了雙目,看不到那些回憶早已枯朽,哪怕再用心澆灌,也難以逢春。”穆瑾寧凝眸,觀望著太子的面孔,寓意深遠。
佑爵背過身子,他確定這個宮裡沒有任何人知曉那段不堪的過去,唯獨穆瑾寧所說的,卻是將那根刺,緩緩地從心裡拔出來,雖然每每拔出一寸,鮮血汩汩而出,疼痛也會更加銘心刻骨,但彷彿只要一刻間將這一根刺拔出來,他這輩子都不必再活在陰霾和虛偽的生活之中。
穆瑾寧說的,沒錯。
那就像是淬了毒的蜂蜜,甜蜜美好之下,卻藏匿著致命的毒性。但他更是因為曾經品嚐過的美味,也會有一瞬間的恍惚和迷失。
“因此我們很為難,每一日一夜都在為難,常常說服自己要就此別過,但卻又不忍斬斷,生怕在那人的眼底看到無法挽回的絕望。因為我們也覺得,那段曾經是人生最珍貴的,我們其實比對方更不捨得放下。”穆瑾寧垂下眉眼,凝視著指節上的一道細小血痕,感情若只有疼痛,便不足以讓人貪戀痴迷。她眼眸愈發深沉,低聲呢喃,彷彿自語。“世人常說快刀斬亂麻,該斬的時候,就決不能猶豫片刻,否則,也許下一回,躺在血泊之中的人,便是我們自己了。”
“我曾經做過一件事,一件錯事。”他重重嘆了一口氣,眼底喜怒難辨,他也想在外人面前一般放蕩不羈,這樣便可以忘卻一切,忽略一切,任何錯事也可以理所應當。
“殿下說的如此沉重,如今還難以介懷,是否跟感情相關?”穆瑾寧從未見到佑爵如此躊躇的時候,她緩緩走到他的面前,他眉頭皺著,面色沉鬱,眼底滿是冷沉顏色,沒有一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