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似乎是為了徹底不給皇后任何改口的機會,不曾請徐太醫前來,只因為徐太醫是皇后的人,多年來為皇后做事,而梁太醫卻不是,他哪怕頭痛極了,也只能每一日前來景福宮為皇后把脈,親自看著宮女將湯藥送到皇后身邊,否則,他就要跟因為牽扯到朱貴人的黃太醫一樣,死的冤枉。
不管如何,他都不敢說,皇后的脈象平穩,不像是誤食了紅果而讓身子虛弱的病症,但梁太醫又不敢先行推翻皇后的說辭,只能照樣開了治癒的藥方,吩咐宮女熬煮三回,每日都不能斷藥。
“得了——”
皇后坐在紫色的帳幔之後,隱隱約約看得到她的身影,她看著宮女面色凝重地將藥湯端著越走越近,梁太醫跪在床前,眼底滿是不安緊張,彷彿要等她親自喝下他才能去跟皇上交差。
她清楚這是皇上的授意。
皇上不顧夫妻顏面,讓她在眾人面前如此難堪,彷彿她說的,就是謊言,若不是她有了戒心,如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就該是她自己!
她接過宮女跪著呈上的藥碗,如今雙手都毫無力氣,哪怕藥碗的重量很輕,她卻似乎也不堪重負,雙手微微顫抖著,端到自己的唇邊,喝了一口,卻突地面色一白,將碗重重摔向地面,宮女大驚失色,尖叫出聲,瓷片劃過她身上的衣衫,溫熱的藥湯濺了宮女一身,彷彿是滾燙的水燙壞了一般,她顫顫發抖,連連磕頭。
“你還是不肯反省。”
一句冷到了極點的話語,從內室門口傳來,皇后還未徹底平息心中的憤怒,這便抬起眼,冷冷望向那個男人。
皇上就站在她十步之外的距離。
他親眼看到她苛待下人,甚至不願喝下這藥湯,這便證實了他心中的揣測,一切,只是皇后的藉口罷了。
她不曾生病,不曾吃下所謂藏在飯菜之中的紅果,有誰想要害她,怕只是她的陰謀罷了,甚至傳出皇上要整治她的傳聞,也全部是她的計劃。
可惜,他如今眼見為實,對她沒有半分同情,相反,只覺得更厭惡罷了。
“皇上,是藥三分毒,本宮若是喝了一年半載,哪怕沒得病,也遲早要得病吧——”皇后垂下眉眼,眼底之中的絕然和苦笑,幽深不見底,她徐徐溢位這一句話,又像是嘆息,又像是埋怨,更像是責備。
“皇后病的嚴重,連起來見朕一面的力氣都沒有,朕體諒皇后,讓梁太醫往後就負責皇后的病情,這也有錯?”
皇后苦苦笑著,笑意愈發冷漠,彷彿浸透著刺骨的酷寒,她只能吞嚥下所有的爭辯和反駁,只要她一旦承認自己根本沒有得病,自然就犯下了欺君之罪。若是往日,或許皇上不會揪著她的把柄咄咄逼人,但如今,情勢宛若緊繃的弦,只要再加一份力道,就會崩斷傷著她。
“皇上怎麼會有錯呢?”她的雙手撐在床沿,將帳幔拉開,眼底的人影愈發清晰,心中的感傷複雜卻越來越重。
“既然朕的作法皇后也理解,那就在景福宮安心養病吧。”
皇上自始至終不曾走近,站在原地,負手而立,說完這一句,便漠不關心地轉身就走。
“梁太醫,你可要盡心照顧皇后,別吝嗇藥材,都要用最好的藥。”
梁太醫聞到此處,只能跪著點頭答應,“微臣遵命。”
皇后的手掌,將柔軟的帳幔狠狠攥著,凝視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越走越遠,她一臉蒼白,臉色卻越來越晦暗,撕拉一聲,她竟然不自覺將帳幔撕拉出一道不小的口子。
梁太醫左右為難,他不想跟皇后作對,但惟獨皇上的命令他更無法推脫,否則,便是掉腦袋的事,若是牽累了家人,他一咬牙,便朝著宮女說道。“你去藥膳房再重新取一方藥,蒸煮半個時辰再送來,若是耽誤了時辰,你可擔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