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日日靠近京城,十一卻已覺出,她應該也在一日日靠近死亡。
她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光怪陸離的夢境越來越多。
夢裡,居然很快活。
她和齊小觀好像又回來了往年時光,總是嘰嘰呱呱地說笑。
齊小觀明明上一刻還是不解事的小男童,磕磕絆絆地想推落水的小師姐上岸,一轉頭就是十來歲的少年,在渡口替她擦著滿頭滿臉的水,怪她泳技不好,還自不量力救人。她還沒來得及反駁,他卻已是成年的模樣,笑得一臉陽光撲向她,&ldo;師姐,若你不把小瓏兒嫁我,就準備替我養小師侄吧!&rdo;
她怒,抬腳去踹,卻被人輕輕捧住腿。那人低柔地嘆息,&ldo;顏兒,這麼多年過去,性子還這樣烈,叫我怎生放心得下?&rdo;
十一抬頭,正見宋與詢秀逸無雙的面龐。他的眼睛依然清亮如寶珠,與他逝去的那年並無二致,好看得令人心蕩神馳。
&ldo;詢……詢哥哥!&rdo;
她終於剋制不住那委屈和痛苦,撲在那久違卻依然熟悉的懷抱裡失聲痛哭。
&ldo;是不是我當年負你,得了雙倍的報應,註定我得將那時的煎熬經受一輪,再經受一輪?&rdo;
&ldo;胡說,胡說!&rdo;宋與詢眉眼焦灼含情,有釋不開的愁鬱,&ldo;你從未負我,你也從未負人……負人的是我,若有報應,便報應在我身上好了!&rdo;
那後半截語調激昂得怪異,怎麼聽也不像宋與詢的聲音。
她努力吐出胸口憋緊的氣團,似乎用盡全部力氣,才能吐出字來,&ldo;詢……是詢哥哥嗎?&rdo;
聽入耳中那樣的沙啞虛浮,全然沒有方才的清亮質感。
孰實孰虛,一時惘然。
片刻後,耳邊哽咽的聲音便愈發地清晰,&ldo;不是,不是詢哥哥,是我,是宋與泓,泓在你身邊,朝顏。&rdo;
十一心頭忽明忽暗,恍惚間偏偏還能看到宋與詢。
他正與她隔江而對,一身素衣翩然如仙,靜靜倚著明潔山石而坐,唇邊笑意若含清愁,正向她揮著手,似在送她遠去。
江流並不寬廣,但河對岸的老漁夫捕著一尾尾通體殷。紅如血的魚,劃來劃去也劃不到她這邊。
她甚至聽到那老船伕在逍遙地唱道:&ldo;千里姻緣一線牽,人間夫妻願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rdo;
正出神時,船伕忽向她一笑,滿面皺紋盛開如團ju,&ldo;姑娘,我送你度了這忘川可好?&rdo;
他的手一甩,漁網連同那滿滿一兜網的魚一齊向她甩去。
她驚叫之際,已被什麼撲住,卻沒有鮮魚的滑膩腥濕。
若有若無絲緞般的觸覺輕輕撲在面龐,便聽得宋與詢的聲音附在耳邊柔聲道:&ldo;快去,快去……&rdo;
她定睛看時,卻再看不到宋與詢的身影,只有大團大團的花朵正拖著絲絲縷縷的細長花瓣綻放在跟前。
沉靜如水,偏偏燦紅如火焰,灼烈讓人心口陣陣疼痛。
這種花她只在古書上看過,據說,叫作彼岸花。
生長於黃泉路邊,忘川河畔。
‐‐‐‐‐‐‐‐‐‐‐‐‐‐‐‐‐&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