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楊逸之在裡邊如何洞照空明,返本歸虛,也還是逃不脫一死。對於一堆密室中的朽骨而言,無論他生前領悟了什麼,是不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也再無用處。這個道理實際上再簡單不過,然而毗沙門卻偏偏不懂。或許就算懂了,也還是忍不住要去開這道門。
毗沙門注視著他,眼神漸漸冷淡下來,道:“我的確該死……。”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就彷彿已經死了,碧綠的眸子黯淡無光,宛如蒙上了一層死灰。毗沙門頓了良久,輕輕嘆息了一聲道:“你動手罷。”
楊逸之撤回手,淡淡道:“我不必。”言罷,轉身走了出去。
因為他相信眼前這個人,已經敗了。
心已死的人,就算身體還活著,也已毫無用處。何況,七天來,他實在厭倦了全身的血腥——無論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然而這一次,他卻想錯了。
他剛剛跨出密室的門口,毗沙門手中的降魔傘已經張開,而血影神針就從他身後鋪天蓋地而來!
楊逸之根本沒想到毗沙門在這個時候居然會向他出手。
然而,幸好他是背對著毗沙門的。所以他沒有機會看到傳說中那道最美麗的光澤,也就有了躲避的可能;也幸好他已經到了門口,只需要往旁邊一掠,那道丈餘厚的石門就能幫他擋住絕大部分的血影針。
既是這樣,他極度衰弱的身體已經完全不聽指揮,剛剛脫離了血影針的籠罩,就重重跌倒在地。這一躲可謂躲得狼狽之極。從他出道以來,這還是前所未有的事。
他一生雖坎坷多磨,但始終君子自重,卓卓清舉,一如魏晉名士,卻少了幾分頹放,多了幾分俠義。武林盟主,白衣如雪,劍仗風月,一招不中,絕不復擊,至今也還是多少人心目中的傳說。
然而如今,他躺在地上,衣衫襤褸,披髮浴血,不住喘息著,冷汗幾乎將全身都要溼透。
而這恰恰正好是他第一次領悟到虛無之劍的時候。
天下的事情,本來傳說和現實就遠不一樣。你把現實告訴世人,大家都寧願不相信的好。這在傳說中的人自己看來,未免不是一種諷刺。
想到這些,楊逸之簡直想笑,但又實在笑不出來。那些血影神針仍有十三枚刺到了他身上,雖僥倖都不是要害,但椎心附骨之痛卻讓他連呼吸都已困難。
如果這個時候,毗沙門追出來,不用說展開降魔傘,就是隨手補給他一掌,他也就徹底死了。
然而毗沙門沒有。
過了良久,密室中傳來一聲人體倒地的聲音。毗沙門終於還是自盡了。
楊逸之根本沒有去看他,只靜靜的躺在地上,一直等到自己能勉強坐起,再一根根將身上的血影針拔出來。
他實在不想再往前走了。然而他知道姬雲裳還給他安排了最後一個對手,東方持國天王,多羅吒。只有打敗了他,才能見到姬雲裳。
而見到姬雲裳之後又會怎樣呢,楊逸之已經不再去想。
第二十五章、燭影依稀舊時妝
這一次楊逸之沒有走多遠。
隧道的遠端竟然躍動著一團火光。
火光雖然微弱,但在楊逸之心中卻是一震。那種熟悉的力量正絲絲縷縷從光的那端向他體內迴歸。
雖然他正在漸漸擺脫對這種力量的依賴,但是,一個人對某種東西依賴太久的情況下,心中就會形成一種習慣。哪怕身體已經能漸漸擺脫,心理上依舊擺脫不了。尤其是在極度疲憊之時,這種習慣就更顯得不可抗拒。
楊逸之簡直希望自己可以什麼也不去想了,就按照這光線的指引走過去。
只是在這種地方,又怎麼會有光呢?
楊逸之也可以選擇視而不見,而從另一條岔路上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