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的戰鬥中告別這個世界。那麼還有什麼隱諱,什麼羞澀,有什麼不可以和盤托出,把心裡的衷腸全部傾訴給對方呢?
然而他們默默地走,儘管有許多的話。
當愛情構成一個不等邊三角形的時候,那個鋒利的銳角,總要刺傷一個人的,而這一個偏偏是他倆的親人,這就不得不猶豫了,何況還有那一紙並不存在的婚約。
但於大龍決定離開石湖支隊啦!走啦!再見吧!祝你們幸福吧……這是今天早晨臨出發去執行會議警衛任務前說出來的。誰知他是真心,還是賭氣?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輕輕地問,雨聲幾乎湮沒了她的語音:“知道了吧?”
他喃喃地回答,似乎自言自語:“聽說了。”
“怎麼辦呢?咱們——”
於二龍拿不定主意,只是想:為什麼獨獨對於他的走和留,會感到這麼困難呢?前年,他把被害的小石頭從山上抱回後,到底留不留他在游擊隊?大夥兒七嘴八舌,取不得一致意見,而且僵持著,非要自己表態,隊長嘛,你做主吧!人們瞪著眼睛等你說個留,還是不留。
那時於二龍真為難,偏偏由他來決定他哥的命運。
虧了趙亮,那個光明磊落的共產黨員,他從不高築壁壘,而是敞開胸懷,恨不能擁抱整個世界。儘管於大龍跟他動過武,搶劫他的五塊銀元,但是他相信於大龍手上的老繭,相信他的誠懇、老實,對大夥兒說:“……他本應早站在我們隊伍裡的,有他理所當然的位置,是晚了一點,是走了點彎路,但他是自己人。同志們,給他一杆槍,讓他跟我們一塊搞革命吧!”
這時候,蘆花站了起來,大家立刻把眼光投向她,而且馬上猜到她會說:“不!”因為人們心裡明鏡似的,知道她和這對弟兄的關係——她是大龍的名正言順的未婚妻,但她心裡卻只有一個二龍,難道她會投贊成票麼?誰也不會撿個枷鎖自己套在脖子上的。但是她激動地,淚珠都迸出來了,大聲地說:“留!”
連於二龍都愣住了,大家驚詫得說不出話來。
“不錯,大龍哥當過土匪,我要不是碰到了共產黨,也會拉著二龍投奔鵲山,糊里糊塗跟著麻皮阿六乾的。大夥兒說他手上有小石頭的血,我不信,孩子他媽也不信,你們誰去試試,抱著已經發臭的屍首,三伏天,走幾十裡山路,要不把孩子當做親人,能做到嗎?留下他吧,同志們!他會幹好的,我信得過他,保險幹得比誰都不差。”她量人有她獨特的尺子:“真假好壞,不在臉上寫著,日久天長,才能看清楚。二龍,你說吶——”
於二龍說什麼呢?終究是親兄弟啊!
雨越下越密,沼澤地也越發地不好行走,她見他不願回答,就不再追問。其實,還有什麼可以追問的?並不是一道難以回答的問題嘛!現在,需要的是勇氣,需要的是突破。但是,如同一塊苦痛的瘡疤,早晚總是要揭去的,只因為護疼,就儘可能不觸動地拖下去。
於大龍參加支隊不久,有一次突然找到他兄弟,劈頭就是一槓子:“叫蘆花離開隊伍吧!”
“怎麼回事?”於二龍詫異他哥無端的問題。
“讓她回莊上去,隨便哪一家,還愁混不上一碗飯吃?”
那時的三王莊,第一次成為石湖支隊的根據地,王經宇打跑了,逃得遠遠地不敢露頭。但是於大龍的主意,絕不是因為三王莊成了游擊隊天下的緣故,於二龍猜測得出,肯定有些別的講究在裡面包含著。“究竟為了什麼?哥,你痛快點行不行?”
他吭哧半天才說出來:“我不情願她待在隊伍裡。”
“還有呢?”
他想了想:“就這麼多。”再不吭聲了。
於大龍由於剛剛參加支隊,對於革命隊伍的理解,自然要淺顯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