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石湖播火者,最早來石湖地區開拓的共產黨員,終於把他的鮮血和生命,獻給了災難深重的土地。
——趙亮同志,我的過錯呀……
於二龍後悔死了,為什麼不堅決攔阻他進城?為什麼讓他單獨執行任務?他恨不能動員更多的人站到共產黨一邊來,站到革命隊伍裡來,所以他要到城裡去開展工作。可是他是個江西老表,他的口音把他暴露了,而落到了那條豺狼手裡。他死得太早了,還不到三十五歲的播火者呀!就這樣離開了石湖。最後他的頭顱掛在了縣城西門,也許他還能看到波濤起伏的湖水吧?哦!他那像石湖一樣寬闊的無產階級情懷,恨不能使所有能站在革命行列的人,都喚醒心靈深處的革命激情。可是他自己呢?他那個贛南山村裡的家還在嗎?他那個赤衛隊的伢子還活著嗎?他的家人、親屬能知道趙亮僅有的骨骸,埋葬在縣城北崗的陵園裡麼?
“將軍”也記不得他的原籍了,儘管那是於而龍很久的一項心願,應該去一趟江西那崇山峻嶺之中尋找探詢。然而,“ 原諒我吧,親愛的趙亮同志,連石湖我也是隔了三十年,才第一次回來呀!”
於二龍鬆開了王緯宇,現在,責備他還有什麼用呢?
“鬆開我,混蛋!”他掙扎著要解掉身上的繩子,見於二龍不幫忙,惡狠狠地罵著。
趙亮的犧牲,使得游擊隊長六神無主了,橫直不能相信他會死。那樣一個結實的車軸漢子,能把於二龍從砒霜毒酒裡搶救過來,能把死神從蘆花身邊趕走,能把於蓮由溺斃的命運裡解脫。照理死亡應該和他無緣的,然而,他偏偏死在屠刀底下,身首異處地犧牲了。
王緯宇用腳踢他:“聽見沒有,給我解開繩子!”
“不——”
他誤會了:“你要拿我怎麼樣?”說著他古怪地笑了,臉上的肌肉都抽搐起來:“好極了,他們捉我去請功,你們要跟我結賬,豬八戒照鏡子,內外不夠人,哈……”
於二龍真拿手槍去捅他一下,差點沒把他的魂靈嚇出了竅,臉刷地一下變得死灰死灰的,好在船艙裡光線暗淡,不引起人注意。
“笑什麼,住口,先委屈你一會兒,得過了水上警察的柵子口。”
他又斜躺下去,拿眼睛瞟著由於得悉趙亮死訊以後,彷彿受到沉重打擊的於而龍,半天,冒出一句:“給我一把刀,讓我回城!”
“你打算幹什麼?”
“給趙亮同志報仇,殺了王經宇,哪怕同歸於盡。”
於二龍後悔當時為什麼不扔給他一把匕首,每個人都帶有的呀!
趙亮死了,蘆花卻活著回來了。
當他們平安地以押解罪犯的名義,渡過了水上警察的檢查,過了柵子口,釋放了那幾個偽軍,回到石湖,在宿營地,以為該拿錢贖回的趙亮,倒沒有回來;以為在蘆葦蕩陣亡的蘆花,卻出現在人們眼前。
早晨,他們六個人是在哭聲裡出發的,傍晚,又在一片哭聲裡回到營地。蘆花倒是強忍著,在湖邊站立,望著縣城的方向,努力控制住自己,不使淚水流出來。但是,於二龍把那藍布裹住的五塊銀元,掏出還給她的時候,她再也撐不住,嚎啕地跪在地上大哭起來。
以後她整整地為趙亮戴了一年的孝,因為這位忠誠的紅軍戰士在石湖沒有一個親人。同時,她有點迷信地認為:那一天她完全不可能活著回來,鬼子就在她潛藏的水面上來回搜尋,盲目地射擊著,但她能逃出命來,是由於趙亮代替了她。會有這種可能麼?可被趙亮在冰窟窿旁邊,指出一條生路的蘆花,偏要那樣想,也是自然不過的事。
望海樓的酒宴是赴不得的,飯菜也許是難得的美味,但想起高懸在城門上的人頭,再好的奇珍異饈也索然無味。看來,三個同時代人都在懷念那位江西老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