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地府喝了孟婆湯不記得她唯一的女兒。
孫雲更是大哭不止,“娘,不要,他們不敢,不敢的。”
“娘護不了你,不想拖累你。”馬氏含淚別過頭看向孫彬槐,輕聲道:“你先出去罷,我與雲兒有話說。”
孫彬槐沒想到馬氏會來這麼一出,剛才腦中的激憤去了幾分,鬼使神差的便出了門。
“娘,您別說話,大夫馬上便來了。”孫雲哽咽的說,她努力掙錢,她離家五年,不過是為了讓自己,讓孃親,在孫家不用看別人臉色,若娘走了,她所有的努力,還有什麼用?最需要保護的人都不在了,還有什麼用!
馬氏慈愛的用另一隻手給她擦拭眼淚,含笑平和的道:“別哭,去找你小舅舅,聽孃的話……別哭。”她說著別哭,自己眼眶卻蓄滿了淚水,淚水模糊了視線,她不知是淚水模糊了視線,還是自己大限到了。
“別學娘,娘這輩子……是白活……了。”她開始神志不清,說了下句不記得上句,“去找你小舅舅,她會替娘照顧你。”
大口大口的血吐出來,力氣本便不大,最後連抓著孫雲衣袖的力氣都沒了,手滑落摔在地上,嚇得孫雲一顆心高高提起,頻頻看向門外,然大夫卻一直沒來。
突然,似乎是迴光返照,馬氏感覺自己精神了許多,含笑道:“雲兒,聽孃的話,能走便走。”她能想到的,便只有逃。
“不,娘,不能走,不能躲。”她含淚搖頭,心中悽悽,事到如今她娘竟還讓她躲。
馬氏見她搖頭,收了臉上的笑容,嚴肅的道:“聽話!走!”
大約是大限真的要到了,她眼眸難得極為堅定犀利,死死的盯著孫雲,彷彿要讓孫雲永遠記住她的叮囑般,深刻、嚴厲、懇求。
“答應娘,雲兒,答應娘!”她抬手用力的扶著孫雲的雙臂,搖了搖她,腹部開始流血也渾然不在意,滿心只想孫雲按照她的意志離開。
孫雲覺得自己沒了力氣,記事起她便做了很多努力,努力去記住本族、外族族譜上每一個人以及她們的身份背景,努力去學會那些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努力的做到父母希望她做到的一切,但這些努力沒有用,她依舊不受寵,祖母依舊為難她,依舊不喜歡她娘。
別人說她清高,說她冷淡,說她不合群,但那又怎樣,只要能保護自己,不讓孃親受苦,她做什麼都願意。
書香門第之後,名門望族之女,她離家五年,放下身段,放下顏面,親手繪製一張張精美的圖紙,用那些雅緻的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去掙錢,只想把自己變得比孫家任何人都富有,母親再也不用看別人的臉色,讓她變得自信些,如今她做到了,她坐擁孫家五成家產,擁有三顧齋、春園的股份,銀子源源不斷的來,但有什麼用,她娘讓她走!
她含淚點頭,心口一陣陣的疼,天大地大。她能走去哪裡?
馬氏見她終於點頭,滿意的笑了笑,笑罷努力回頭看向門外。那有一片衣角,是孫彬槐,此時他隔著門望向馬氏,兩人視線交匯,卻再無柔情蜜意,馬氏嘴角苦澀,眼眸哀傷。分明是近在眼前的人,卻猶如隔了千山萬水,明明伸手可及。卻仿若各在天涯,眼角滴下最後一滴淚水,滿滿合上眼簾,頭一歪。躺在孫雲懷裡。
孫彬槐心口一空。氤氳躍上眸子,那年春滿江南,他沉舟側畔,她在岸邊折柳,皓齒明眸,嫣然輕笑,溫如和風,婉若桃李。從此映入他心間,再也揮之不去。腦子裡只有八個字,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娘!”孫雲想要大叫起來,卻發現自己悲痛到發不出聲音,只能瞪著雙眼,滾滾熱淚落下,滴在馬氏的臉上,洗掉她嘴角的鮮血。
孫彬槐踉蹌後退,手足無措,呆呆的看著孫雲抱著馬氏的屍體,無聲的哭泣。
院子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