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舉捏緊拳頭,有力地舉起,“阿弟,會砌石頭不?”
“差點就當泥瓦匠了。”
“太好了。”挺舉指著河浜上破爛的埠頭,“今朝我倆幹個猛活,你當師傅,我當小工,我倆把這小埠頭修好。”
“修它做啥?”阿祥鼻子一擰。
“進大米呀。穀倉整清爽了,沒有埠頭,大米哪能入倉哩?”
“阿哥呀,”阿祥苦笑一聲,“你有所不知,自打我來到這谷行,那個大谷倉就是擺設。馬掌櫃每次進米,連馬車都沒裝滿過。不瞞你講,這個埠頭好幾年都沒派過用場了。”
“所以得修呀。”挺舉拍拍他的肩,笑道,“你那寶貝箱子裡還有幾鈿?”
“三塊銀元,外加幾十個銅子兒。”
“都拿出來,你琢磨一下,缺啥買啥。”
申老爺子的老宅院裡,那兩隻並不起眼的樟木箱子被碼在中堂一角的靠牆處,旁邊的木榻上正襟端坐的是申老爺子和阿彌公。
“老阿公,”葛荔打扮一新,颯爽英姿地從內室走出,“你看看,這身打扮如何?”
申老爺子眯開眼睛,瞄她一眼,微微搖頭:“好像還差個什麼味兒。”
葛荔“嘻嘻”一聲笑過,就如變戲法一般,噌地拉出一條紫羅蘭披風,朝肩上一披,又一扭身,不知從何處扯出一個軟邊帽,唰地戴在頭上,頭左右一擺,帽簷下隨即飄出一道黑紗,將面孔遮個嚴實,欺身上前,擺個姿勢:“老阿公,還差不?”
“呵呵呵,”申老爺子笑了,“去吧。”
葛荔噌的一聲就到院裡,正要出大門,又被申老爺子叫回。申老爺子從身邊抓起一物:“把這個拿上,免得他們說我老摳。”
葛荔接過一看,是幅字兒,略略一抖,嘻嘻笑道:“老阿公,他們好歹也是在上海灘上混得有模有樣的體面人,要送你也得送個稀罕物兒,哪能拿這東西搪塞人哩?”
申老爺子道:“你再扯皮,我就收回了,看你兩手空空去逞威風,羞也不羞!”
葛荔吐下舌頭,趕忙折起字幅兒,塞進懷裡,飛身而去。
葛荔走有半個時辰,大門再被推開,復又關上,一身道袍的蒼柱走進來,不聲不響地在一側的蒲團上坐下。
“看來,你七叔是不肯來了。”申老爺子頭也不抬,以答代問。
“是哩。”蒼柱應道,“七叔講,款子既已移交,他就不再過問了。七叔要我代問六叔安,七叔還講,他想過幾日安靜日子,不想讓人打擾。”
阿彌公雙手合掌:“阿彌陀佛。”
“唉,”申老爺子慨嘆一聲,“為這兩隻箱子,你七叔受累大半生,是該安享幾年太平日子了。六弟,蒼柱,下面的事體就不攀扯他了,我們接力吧。”
阿彌公面無表情,蒼柱微微點頭。
“想當年,”申老爺子接道,“我們兄弟七人生死與共,唯大哥之命是從。”看向蒼柱,“大哥仙去,作為大哥唯一骨血,你就代表你阿爸,與我和你六叔共同掌管天國這筆遺產。”
“晚輩不敢。”蒼柱拱手道,“遺產如何處置,皆由五叔、六叔定奪,晚輩唯命是從。”
“蒼柱,”申老爺子堅定語氣,“這兩隻箱子,是託付,更是責任,你就不必推辭了。我們這就議議如何處置它們。”轉對阿彌公,“六弟,你先講講,是何意願?”
阿彌公出聲了:“可尋處佳境,起所寺院,普度眾生,阿彌陀佛。”
申老爺子轉向蒼柱:“蒼柱,你有何意願?”
“若六叔之願可行,”蒼柱拱手道,“蒼柱則想尋處勝地,起所道觀,傳揚天道,惠澤世人。”
“六弟,蒼柱,”申老爺子笑道,“你二人皆抱美願,只有一點略略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