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幷州出發的時候,因奉旨觀風,因而走的是雲州、清賽軍、天成軍而媯州,然後入居庸關這一條路。進入媯州後一晚夜宿在邊牆附近時,偶遇一撥走夜路的行人,其中有一位夫人。而後因那位夫人身體不適結伴而行,最終方才得知那位夫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大唐固安公主,奚地饒樂郡王妃。”
對於杜士儀這單刀直入的說話方式,王竣很滿意,可聽到最後,他仍然大吃一驚。支撐著手要站起身來的一刻,他終究還是緩緩坐了回去,隨即目光炯炯地問道:“如今貴主人在何處?”
“因貴主身體情形很不好,如今在昌平縣城之中安養。”話音剛落,杜士儀見王竣猛然瞪大了眼睛,連忙遞上了固安公主的信物,這才補充說道,“貴主唯恐身體難以支撐,路上已經對我詳述過契丹和奚族之戰的軍情和人事,再加上又有奚族大鷹傳訊,眼下可否向王大帥稟報?”
王竣本來已經打算立時趕往昌平,聽杜士儀這一說,他那再次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卻是點點頭道:“你說。
“契丹牙官可突於和契丹松漠郡王李娑固一直不和,李娑固不滿其得人心,故而始終想將其剷除,一直都和奚族饒樂郡王李大酯有聯絡。因此前可突於突然率兵來攻,李娑固不敵奔營州,而後營州安東都護薛泰出驍勇五百,李大酯出兵一萬兩千,與李娑固一道揮師攻可突於……”
杜士儀原原本本將奚族大鷹傳信,奚王和契丹王聯軍大敗,兩人盡皆身死,薛泰亦是被生擒的訊息先對王竣說了,旋即方才按照固安公主此前的敘述,將奚族內部各種勢力盤根錯節,族酋山頭林立的情形詳加說明,以及此次奚王李大酯所攜兵馬以及留守兵馬的防戍等等一一告知。說到口乾舌燥之際,他還來不及歇一口氣,王竣卻是突然連珠炮似的發問了起來。其中有他知道的,也有他確實一無所知的,如是一問一答不知道多少個回合,王竣方才終於停了下來。
“我朝和蕃公主雖多,但如同固安公主這般探知詳細的,卻是少有。”王竣的眉頭漸漸舒展了開來,隨即竟露出了一絲少見的笑容,“你這個今科的狀元郎不但頗有膽sè,竟敢聽張說的三眼耳語去同羅部安撫,而且還能得貴主信賴託以大事,不錯。這些訊息我明白了,自當立時稟報聖人,至於貴主那兒,我亦會派人去探望,如果情形尚可,便接回幽州安置。”
之前打算親自去,是因為固安公主久在奚地,應知道不少奚人內情,可如今杜士儀都已經轉述,他堂堂幽州都督剛上任便心急火燎衝到昌平去,必然會引人疑竇,還不如表面怠慢一些的好。心裡這麼想,王竣見杜士儀欠身答應,彷彿並無異議,他便越發和顏悅sè地問道:“你一路辛苦,我眼下要見都督府內的屬官,你便在官舍休息吧。”
“多謝王大帥好意,都督府內屬官眾多,騰出官舍未免興師動眾,我還是在外找一家旅舍就行了。”見王竣略一思忖便答應了,杜士儀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再行一禮,繼而告退離去。
辦成了固安公主交託的這一件大事,他心頭輕鬆了許多,一路往外走時亦是步履輕快。當來到儀門之外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一聲十九郎,這一轉頭便看見一個四十許的中年人朝自己走了過來。儘管那人面目彷彿有幾分熟悉,可他忍不住蹙眉思量了好一會兒,隨即才陡然驚覺了過來。
這彷彿是他這四年多來,從未謀面的叔父杜孚?
見杜士儀看到自己面sè疑惑,竟是根本沒有認出他來,杜孚最初心中微惱,可想到自己離家多年,杜士儀此刻都有些猶疑,此前在都督府門口那麼多人就更不用說了,應只是純粹沒認出他,他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