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贄敬抬首,目光落在太后精緻的面容上,旋即眉頭蹙了蹙,格外認真地說道。
“太祖之制,文試武試之間,本沒有界限,可歷來文武之間卻是曲徑分明,只是萬萬料不到今科的科舉,武試的狀元,竟是個文舉人,下頭各部,乃至於內閣之中,都在竊竊私語,說是,人不可分身,既如此,若是陳凱之再中了文榜,豈不是一人既要做武官,又要做文官?凡事都有先後,這陳凱之既中了武狀元,何不如任其入上林衛,任以武職?”
太后明白了陳贄敬的意思,心有不喜,卻極力地不讓自己這張嬌美的臉孔上顯露出任何的喜怒。
歷來文試成績好的,都是要入翰林院的,成績差一點,則要進各部去觀政;而武試成績好的,會進入上林衛,這上林衛乃是禁衛親軍機構,乃是禁衛軍的核心,而成績差的,則送去各營學習。
現在陳凱之中了武狀元,有了進入上林位的資格,可一旦他文試金榜題名,總不能讓他又去各部觀政吧,凡事,都有輕重才是。
但是……
太后雖是女人,可不是普通女人,又怎麼不明白這文官和武官之別。
太后目光一閃,若是如此安排,豈不是陳凱之這文武雙全,反而吃了虧?
雖說進入上林衛,乃是極好的差遣,可畢竟文官比武官要貴重了許多。
即便太后心裡希望陳凱之能有一個好官職,可精緻的面容依舊淡然之態,她手輕輕搭在案牘上,心裡猜測著陳贄敬的心思,旋即深深眯眼,微微思慮了一會,才沉吟說道。
“你的意思是,陳凱之允文允武,反而只讓他任武職?”
陳贄敬笑了笑道:“不,臣弟不是這個意思,而是百官有意如此。”
“當然,這自然不是委屈他,只是他這武試,畢竟中的是狀元啊,可見此人若是任了武職,可以更好的為朝廷效力。”
太后蹙眉:“可是他的文采,亦是無雙。”
“這……”陳贄敬皺了皺眉,似乎也是有些猶豫,不過他很快便找到了反駁的理由,鄭重地說道:“相較於他的文采,他畢竟一鳴驚人,高中武試第一,這樣的人才若是從了文官,百官難免會覺得可惜了。”
太后心微微一沉,她突然發現,趙王的立意已經很清楚了,這是藉著這個前所未有的先例,想讓陳凱之一輩子屈居於一個武官上。
這樣的心思真的好深呀。
太后不禁覺得有些寒,四肢冰冷,不過僅是轉眼間,太后便斂去紛亂的情緒,她冷冷一笑道:“可若是他文試,也中了狀元呢?”
趙王陳贄敬倒是淡定得很,嘴角微微一勾,笑得格外從容淡定。
“若是如此,臣弟反而沒什麼說辭了,只是臣弟以為,陳凱之雖然有才,可是時文要得第一,實在需要一些運氣,天下多少名人雅士也參加了文試,許多人都名落孫山呢。當然,臣弟沒有瞧不起陳凱之的意思,臣弟的意思是,無論是文試還是武試,總是採他的所長來任用他,方才是人盡其才,臣弟,也是想朝廷所想,娘娘而今攝政,理應廣開言路,兼聽則明。”
趙王此話說得很漂亮,若是不清楚內裡的,絕又要誇一句賢王。
可聽著這話的人是太后,太后看著自己的這個小叔子,五官俊逸,目光清明,甚至還隱隱帶著一股氣度,這樣一個人,卻是令太后滿腔努力,甚至嘴角忍不住地隱隱抽了抽,藏在袖口的手也是緊緊握成了拳頭,才好不容易地讓她把情緒隱忍下來。
這哪裡是什麼兼聽則明,分明是藉此機會想要找回上一次自己的面子,分明是對陳凱之針鋒相對罷了。
………………
此時,天空已經大亮,在這依舊透著冷風的早晨,那已經爬出來的陽光令大地漸漸回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