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之的打擊太大了,他本想榨出這小子的才情出來,讓他譜幾首新曲給自己解解饞,終究還是放棄,少年人遇到這樣的打擊,想必也沒這個心情吧。
對待陳凱之,他也多了幾分和顏悅色,卻總是鎖著眉,一副很為陳凱之憂慮的樣子。
此時還是天罡拂曉,方先生講了一些《尚書》裡的內容,陳凱之便準備起身告辭,要往府學去讀書了。
行禮作了揖,陳凱之道:“恩師,不是每到月初,師兄都會來信嗎?”
他也覺得奇怪,恩師這些日子都是愁眉不展的樣子。
“啊……來了……”方先生作苦瓜臉。
來了你還哭喪著臉?陳凱之心裡搖頭,便道:“不知師兄的書信中說了什麼?”
方先生面色古怪起來,不曉得是不是該笑一笑,笑吧,不妥,這關門弟子受了很大的打擊呢,自己怎麼能笑?可不笑……
方先生道:“你師兄聽說原來高山流水是你譜的,很為你高興,說是他日你若是入京會試,定要好生見見你,你是伯牙,他是鍾子期。”
伯牙與鍾子期是一對千古傳誦的至交典範。伯牙善於演奏,鍾子期善於欣賞。此後鍾子期因病亡故,伯牙悲痛萬分,認為世上再無知音,天下再不會有人像鍾子期一樣能體會他演奏的意境。所以就“破琴絕弦”,把自己最心愛的琴摔碎,終生不再彈琴了。
陳凱之笑起來,道:“若有機會,學生一定要好好拜會師兄。”
方先生的心卻在淌血,忍不住想,老夫更想做鍾子期啊。
可惜這番話,他是說不出口的,很沒精神氣地揮揮手道:“你且去吧,府學那裡耽誤不得。”
陳凱之嗯了一聲,便收拾了書箱告別而去。
…………
府學佔地比縣學要廣大的多,這裡有專門的生員宿舍,提供給外縣的生員住,陳凱之本也想搬來這裡,可惜因為身邊多了一個陳無極,索性還在原來的住處。
此時到了開課的時間,生員們三三兩兩,紛紛聚在明倫堂,陳凱之已來上過幾次課,對他們印象都頗好,同學之間,雖也有攀比,可陳凱之兩世為人,這種小孩子般的攀比,對飽經世故的陳凱之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所以他總是顯得很謙和,同窗們也愛和他打交道。
不過今日陳凱之進了明倫堂,卻發現這裡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卻見張如玉正與幾個生員說笑,他瞥眼見到了陳凱之來了,便笑起來:“我們的陳才子來了。”
這話裡的語氣明顯帶著調侃,也有挑撥離間的意味。
一些生員心裡不太舒服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文人相輕的事再平常不過了,何況都是年輕生員。
陳凱之見眾同窗的臉色,便不露聲色,默然地到了自己的案牘,放下了書箱。
張如玉卻顯得很得意,繼續道:“陳才子,你我當初在縣學裡同窗,今日卻怎麼將我忘了?哎呀,你太不仗義了,我現在是監生,過些日子,就要去國子學裡讀書,這裡有我不少朋友,今日趁此機會,來探望大家。”
他顯得很熱情,大家都看在眼裡,若是這個時候陳凱之顯得過於孤傲,只怕會引發其他人的猜想。
陳凱之心裡想,小子,跟我玩這種把戲,你還嫩著呢。
陳凱之露出了淺笑,他的笑容,可不似張如玉這般偽善,他起身朝張如玉作揖道:“蒙張兄惦記,陳某三生有幸。”
客氣是要客氣的。
陳凱之喜歡背後捅人刀子,與其和這樣的人做口舌之爭,不如繞到他背後,給他後腦勺來一下。
張如玉本就是想激怒陳凱之,好讓這小子惱羞成怒,讓人瞧一瞧這小子的醜態。
誰料他如此氣定神閒,張如玉的心裡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