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湧上腦海。
這種感覺,大概類似於在外端莊優雅矜持的淑女,一個人在閨房裡脫了衣裙光著身子亂舞,恣意縱情,偏偏被人看了個清清楚楚。
真是一言難盡啊!
陸明玉神色複雜,一時不知要說什麼。
李景低聲打破沉默:“一開始,我很震驚惶恐,也很茫然。不知為何死後變成了孤魂,遲遲不去投胎。”
“等聽清你的聲音,我才慢慢想清楚,我身在何處。”
“後來,你對著長弓愧疚自責,我才知道,原來,是你一箭殺了我。”
陸明玉心情更復雜了:“你不恨我嗎?”
“恨,”李景不假思索地接了話茬:“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活過來,一劍殺了你報仇雪恨。”
“最恨的,是母后‘病逝’,皇姐被送如庵堂唸經。”
“他是庶子,吃穿用度比我略差一些,也是錦衣玉食。母后從未苛待過他。我一死,母后已經失了主心骨。他為何不能容母后在宮中安養天年?為何一定要置她於死地?”
“皇姐倨傲難纏,對他也算過得去。再者,一個無兵無權的公主,根本影響不到他的帝位。”
“為搶皇位爭個你死我活,也就罷了。李昊已經坐了龍椅,為何容不下嫡母和皇姐?”
“別說什麼是蘇氏下的毒手。這等事,如果不是李昊默許,以蘇氏的能耐,她根本做不到這些。”
“所以,我最恨的人不是你,是李昊!”
前塵舊恨湧上心頭,李景聲音沉了幾分,一雙黑眸中閃出憤怒的寒光。
陸明玉沉默不語。
是啊,說到底,都是因為李昊心胸狹窄陰狠。
在他眼裡,唯有親孃胞弟是他最重要的家人。孟貴妃喬皇后等人,俱是攔路石擋路虎,除掉了才能安心踏實。
“我只剩一縷殘魂,什麼也做不了,只有在你對著長弓低語的時候,我才能聽見一些聲音。待到後來,我意識越來越清醒,偶爾能‘看’到一些。不過,只能在長弓周圍兩三米之內。”
牛角長弓放在武器架上,無人敢碰。
所以,他附身長弓數年,唯一能聽到的,是她的聲音。
唯一能見到的,也只有她的臉孔。
那樣空空蕩蕩又似茫然無盡的黑暗裡,她是他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