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嘆氣,“所以你別怪我,我當初見你的時候最不喜歡你哭,只是因為我那幾年過得頗為艱辛,總覺得眼淚是最軟弱的東西,無論何時都不該流下。”
顧朝歌的哭聲生生哽在喉嚨裡,她看著他,漲紅了一張臉,卻怎麼都不肯再哭一聲。
然後她聽見伊崔又道:“不過我現在覺得,哭一哭也挺好。無論現下如何艱難,哭出來,心裡就舒坦了。”而且你哭起來,並不讓人討厭。
他這一句,惹得顧朝歌哇的一聲,洪水又決堤了:“早知道……早知道嗚嗚嗚你們過得這麼苦……嗚嗚,我就把我的錢全部給你們……嗚嗚嗚,銀筷子也給你們,嗚嗚嗚嗚,反正那雙筷子最後也,嗚嗚嗚,被我當了換錢,嗚嗚嗚嗚,我真傻,為什麼不多留一點錢給你們,自己跑那麼遠去買藥幹什麼,嗚嗚嗚,我真沒用,嗚嗚嗚嗚!”
她哭得驚天動地,蕩氣迴腸,伊崔簡直傻在當場,這才發現以前見她哭都是小打小鬧,今天才是真正的大場面,收不了場的大場面。幸好深夜無人,不然眾人聞聲前來,必定以為他又如何欺負了顧大夫。
“誰能想到之後的事情呢,怎麼也怪不到你頭上,別哭了,乖,”伊崔試著摸摸她柔軟的髮絲安撫,“更何況若沒有你,我可能根本活不到現在。”
結果一提到腿,她哭得更兇,一邊哭一邊打嗝:“嗚嗚嗚,都怪我,都怪我沒用,不然你的腿不會是現在這樣,嗚嗚嗚嗚!”
以前無敵好用的摸頭安撫大招,如今也完全失效,伊崔這回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他甚至奇怪她為什麼可以有那樣多的眼淚。
這、這可怎麼辦呢?說什麼,什麼都是錯,安撫也無效,難道真要等她的哭聲把眾人引來不成?
伊崔著實慌亂了一陣子,最後忽然想到牢中那次的情況,靈機一動,伸手往她的肩膀上一攬。
顧朝歌感覺到一股柔和的力道壓上她的肩,然後她隨之往前一倒,如牢中那次一樣,抵在了某人的胸口上。
只是這一次,貼得更近,他的手輕輕在她的背上拍著,無奈地安撫:“姑奶奶,小聲些,莫讓別人以為我欺負了你。”
反正你常常欺負我,多一次又不會怎樣。顧朝歌的哭聲收了一些,心裡甜滋滋的,她用力抓住伊崔的衣襟不放,窩在他的胸前抽泣。他穿的衣裳並不是什麼名貴面料,因為是從床上起來,甚至也穿得不是特別整齊,有些鬆垮,活動間偶爾會隱隱露出一點鎖骨。他的胸膛也不強壯,瘦得能感覺到咯手的骨頭,絕沒有燕昭給人的強烈的安全感。
可是他的胸口很溫暖,有淡淡的藥香,那種藥香有她的功勞。
她不僅很喜歡聞這種味道,或許……還很喜歡這種味道的主人。
可能是白天太辛苦,可能是某人的胸膛太舒服,顧朝歌很丟臉的,揪著他的衣襟,就這樣哭著哭著……睡著了。
可憐伊大公子,好生一頓安撫後,突然沒聽見動靜了。他心驚膽戰地試探著看她緩過來沒有,這才發現揚州城的女皇大人竟然已經在他懷裡睡得香甜,兼給他的衣裳抹上一圈可疑的水漬。
希望那是眼淚,不是鼻涕,或者口水……
伊崔如此想著,把她的小腦袋撥到一邊,張口打算喊人送她回房,可是驀地想起來連守夜的盛三都睡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那條隱藏在衣袍下畸形的腿,估摸著從前廳到後院的距離,立即認識到他是絕對不可能獨自完成這項挑戰的。
那麼……叫醒她?
不,絕對不要。想起剛剛那可怕的場面,伊崔立即否決了這個提議。
如此,便只好讓她在這裡睡了。
伊崔嘆了口氣,將她輕手輕腳抱到自己腿上,然後帶動座下的木輪椅,往主事堂的內室,臨時擺設的一張床榻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