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腳踩落葉的動靜傳來,須臾,便有一家丁模樣的後生快步走到涼亭邊。那男人連眼皮也沒抬,自顧自撿了個烤熱的橘子剝了吃。也不知是不是那橘子有些酸,他立時眯起眼來,冷不丁呵呵一笑:“怎麼樣,沒成吧?”
“唔……”那家丁喏喏應了一聲,“沒、沒鬧騰起來,不過幸好那兩人還不算蠢,至少沒叫人發現他們是領了誰的命……”
“得了吧。”男人又是一笑,語氣聽上去居然很和善,“就這麼一點子事兒都辦不好,還不蠢哪?大好的機會,就輕易被他倆浪費了,白跑一趟不止,還讓人起了戒心,往後這事兒只會更難……小順啊,不是我說你,平常辦事那樣靠譜,這一回,你是上哪兒找來這麼兩個貨色?”
許是見他臉色和霽,那名叫小順的家丁便稍稍放心了一些,使勁點頭承認自己的錯誤,末了道:“可是東家,聽他二人說,那稻香園前邊的飯館兒雖然生意火爆。後頭園子卻是清淡得很。今天一整日,除開知縣夫人她們那一群人,園子裡就再沒做成一筆生意,咱們何必……”
男人順手撈起擱在腳邊的一根鐵釺子,扒拉開地上一層泥,幾隻圓乎乎冒著熱氣的芋頭便滾了出來。
他倒也不怕燙,拈起一隻來撕開皮。將裡面瑩白粉嫩、帶著水汽的芋肉咬了一口,搖頭晃腦地感嘆:“嗯,這烤芋頭,還就是秋天裡的最好吃啊!”
說著,便抬頭瞥了小順一眼:“你今兒怎麼淨說糊塗話?那稻香園剛剛重新開張一個來月,現下生意不好有何出奇?她若是賺得盆滿缽滿,也不必巴巴兒地將知縣夫人請去了!你只瞧著吧,連知縣夫人都肯給她臉面,往後。她還用得著為買賣發愁?如此簡單的事,你怎地就想不明白?”
那家丁沒敢則聲,朝後退了半步。
“她也怨不得我尋她的晦氣。”男人將整個芋頭全塞進嘴裡,呷一口茶,“原本咱各做各的買賣,井水不犯河水。太太平平的,這多好?她偏要開個勞什子稻香園,這不明擺著和我作對嗎?我這人啊。最是受不得激,她自個兒要撞上來,我就也只能陪她耍耍了——唉,我也不想這樣,小順你說說,我其實是不是一個很講理的人?平日我待你們,不薄吧?”
“是,是。”那小順點頭如搗蒜,“東家向來最體恤小的們。那……依您看,接下來該怎麼辦?您知道的。她那稻香園有連順鏢局給撐腰,且還開著一間珍味園,遇上事兒自有大把人幫忙。咱們……”
“不就是間破醬園子嗎?”男人臉色一變,陰惻惻地笑了笑,“小順啊,你可知什麼叫顧得上腦袋顧不上腚?”
他招了招手,將那家丁喚到近前,附耳吩咐了幾句。那小順先是皺眉,繼而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情態,連連答應,領命而去。
男人望著他漸漸走遠,於是又撿了個芋頭剝出皮肉慢慢吃,唇邊掛著一抹笑。
只是這笑容,怎麼看都有種惡狠狠的意味。
……
這晚,孟鬱槐依舊是回來的遲了些,踏入院門時,孟老孃和花小麥已經吃完了晚飯,一個在前頭收拾院子,另一個剛剛洗好澡,在房後晾衣裳。
花小麥肚子越來越大,眼瞧著是穩當了,輕易不會出紕漏,孟老孃對她的管束,便也不似從前那般嚴格。最近這一向,她和孟鬱槐換下來的衣裳都是自己洗,不過三兩件薄衫,累不著她,況且最近長了不少肉,她總覺得,還是多動一動,心裡才能踏實些。
稻香園出了那樣的糟心事,不用花小麥開口,孟某人一進門,就被孟老孃死死揪住了,爆豆子似的爽快利落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皺著臉道:“你媳婦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一點點小事就唬得那樣,在我跟前還裝鎮定。她揣著孩子,我看這事兒,你得多出把子力。”
孟鬱槐沒料到自己不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