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大堂裡立刻炸了鍋,有人笑有人罵,春喜不依不饒地上前扯住花小麥的胳膊,指著她半真半假道:“小麥妹子,你心眼兒可太壞了!雖說是謝師宴,你讓我們沾沾光,還能少兩塊肉不成?高矮也是咱稻香園的東家,咱成日抬頭不見低頭見,你居然想和鬱槐兄弟兩個吃獨食,這話傳了出去,沒的招人笑話!”
一邊說,一邊作勢要伸手去擰她。
周芸兒被擠在最中間,跟著諸人笑了一回。漸漸地眼眶就有點發紅,站起身來費力地往前踏了兩步,站在花小麥面前,嘴角一扁:“師傅。我給你磕個頭吧……”
說著雙膝一軟就要跪下去。
花小麥正一門心思地與春喜笑鬧,陡然聽見這麼一句,著實給唬住了。只因四下裡人太多,她一時沒處躲,便唯有努力偏了偏身子,使勁擺擺手:“你別鬧,這使不得,我不興這個,你莫要……”
孟鬱槐也伸出一條手臂往上帶了周芸兒一把,搖搖頭沉聲道:“不需如此。”
周芸兒跪不下去。便伸手揉了揉眼睛,吸溜著鼻子道:“要不是師傅你肯收我當學徒,讓我在稻香園裡跟你學廚,每日裡悉心教導不止,還給我住的地方。我現在還不知是甚麼情形。我那個爹……一年到頭只知道打人出氣,我也是來了這裡,才算看見了點太陽,覺得日子還有希望。今兒師傅讓我出師了,我……我也不會說話,你就讓我給你磕個頭吧,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真不用!”花小麥索性別過投去不看她。死活不肯受她的理。
“小麥妹子是你師傅不假,但年紀也不過大你一歲多,論起來你倆是平輩,你這一腦袋磕下去,不是折她的壽嗎?”
春喜也在一旁幫著勸:“要我說,你好好兒給她鞠個躬。也就罷了。”
周芸兒之前是一時情緒澎湃,心頭百感交集,也沒工夫去細琢磨,此時聽了春喜的話,便多少也覺有點不妥。果然站起身來。
“那我就給師傅鞠個躬。”她說著,便彎下腰去,恭恭敬敬地給花小麥行了個禮。
花小麥躲過了那磕頭大禮,長長舒了一口氣,伸手去拉她,笑道:“你也跟我學了一年多的廚,曉得我是什麼性子,那些個虛套,咱們沒必要講究。別以為出了師就萬事大吉,你若真想在這飲食行當裡做出名堂來,往後要走的路還長得很,總之你好好兒在稻香園裡幹活兒,別丟你師傅我的臉就行。”
周芸兒用力點頭,抬手一抹臉,衝她露出個燦爛笑容。
……
那所謂“謝師宴”,原本就是個玩笑而已,最終自然不了了之。大年初六,稻香園重新開門營業,周芸兒便正式進了廚房,開始幫著汪展瑞和譚師傅一塊兒張羅灶上一應事體。
花小麥在初六那天去村東露了個面,少不得殷殷了眾人幾句,過後便沒再往鋪子上去。
如今她的肚子實在已經很大了,低頭幾乎瞧不見自己的腳面,走動起來格外費力,索性整日整日地窩在家中,除了偶爾同孟老孃外出逛逛,或是等孟鬱槐晚間回來陪她散步之外,基本不再出門。
正月十五之後,這個年就算是過完了,村裡的老百姓們再度開始日復一日地辛勤勞作。
景泰和在芙澤縣的鐵匠鋪裝潢停當,預備正月裡就開張,花小麥行動不便當,不能親自往城裡去,唯有讓孟鬱槐代為道賀,並在頭一晚,去了一趟景家老宅,想再多和花二孃說說話。
畢竟,她夫妻兩個在城中開了鐵匠鋪,往後就要在鋪子裡安頓下,姐倆想見面,可就沒從前那樣容易了。
花二孃與景泰和要帶去城裡的物事,早兩天前就已經收拾得七七八八,管稻香園借了牛車,明早一氣兒拉去城裡就行。他二人還沒搬走,院子裡就已經顯得空蕩了不少,景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