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秦舒都恍恍惚惚,聽見外面的禮樂鞭炮,恍惚隔世,叫人牽引著下轎,拜堂,直到陸賾挑開大紅蓋頭,這才回過神兒來,見屋子裡一群不認得的女眷。
婆子端上合巹酒,匏瓜一分為二,一半乘著酒,一半乘著水,秦舒端起來,喝了一口,不覺得為什麼覺得很苦,從舌尖蔓延,她微微抬頭,見陸賾也正含笑望著她,一時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屋子裡的女眷見二人如此默默相視,自然又是另外一種意味兒,笑著取笑。一人喚秦舒侄媳婦兒,一人喚她大嫂子,拿了金銀彩線、花生桂圓灑在她裙擺上,一邊念著吉祥話:「如魚似水,福壽綿長……」
陸賾知道秦舒精力不濟,等喝完了合巹酒,便請了屋子裡的女眷出去開宴,又吩咐秦嬤嬤替她除了鳳冠霞帔,道:「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不必等我。」
秦舒點點頭,目送他出了門,便吩咐秦嬤嬤:「抬了熱水進來,我泡一會兒。」
她洗漱過了,覺得累得厲害,上床一沾枕頭便睡了過去。
她迷迷糊糊中聞見醫院消毒水的味道,耳邊傳來兩個值班的小護士的閒聊:「你說二十九床那父母真可憐,獨生女,高空墜物,植物人好幾年了,每個星期都過來醫院,兩個人一坐就是大半天,對著病床不知道說什麼了。」
一個忙得沒吃晚飯,這時候墊幾塊兒餅乾,從抽屜裡拿出來一塊光碟:「對了,這是二十九床家屬留下的,說了叫我們放給她聽呢。」
那小護士拿起來瞧了瞧:「這什麼啊?還珠格格?這再放十來年,就得是古董了吧!依我說,這都是心裡安慰,已經是腦死亡了,按照醫學上來說,這人已經死了,即便是花大筆錢維持著,也是沒什麼希望啊!」
她一邊說,一邊推門進了病房,這是一個單間的病房,床頭放著一大盆梔子花,病床上躺著個臉色蒼白的女孩子,一隻手已經有些青黑了。
護士看了看儀器上的資料,一切正常,把光碟放在機盒裡,電視開啟,頓時想起歡快的片頭曲來:「當山峰沒有菱角,當河水不再流……」
那護士轉身關了門出去,覺得空調有些冷,小跑著回了護士站,抱怨:「真是挺滲人的,幹嘛放這麼老的電視劇?」
另外一個寫著值班記錄:「聽杜大夫說,好像是他們女兒小時候沒讓她看吧。上次不是還帶了什麼虹貓藍兔的動畫片來了嗎?看起來,這二十九床童年過得不怎麼樣!」
秦舒不知道這是夢,還是自己的幻覺,她好像籠罩在黑暗裡,手腳不能動彈。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在耳邊喚她:「姑娘,姑娘……」
秦舒慢悠悠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片大紅色五蝠喜帳,夜已經黑了,屋子裡正靜靜地燃著龍鳳燭。
秦嬤嬤拿了帕子去擦秦舒額頭的汗,問:「姑娘,可是做噩夢了?怎的出了這麼多汗?」
秦舒愣了會兒,這才回過神兒來,搖搖頭,叫秦嬤嬤扶著坐起來,便見她指了指臨窗的春榻:「姑爺不知喝了多少酒,叫人扶著進來,走不了幾步就倒在哪兒了。不過倒也安靜,只睡著。」
秦舒走過去,見陸賾歪在春榻上,身上的大紅袍依舊被他自己解開了,丟在一邊,露出一身素白中衣來,隔得遠遠地便能聞見一身的酒氣,也不知喝了多少。
秦嬤嬤手上端著醒酒湯,秦舒接過來,捏著陸賾的鼻子便灌了下去,激得他一陣咳嗽,頓時醒了過來。
陸賾醉眼迷濛,立刻生出一股怒氣,見是秦舒,悻悻地握住她的手,良久:「還以為你不會管我呢?」
秦舒掰開他的手,濕漉漉的膩人,淡淡道:「自己洗漱了,去床上睡吧!」
陸賾拉著她的手不放,過得一會兒,想起什麼,往懷裡摸,卻什麼都沒摸到,瞥見一旁褪下的大紅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