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要買三斤,一個要買五斤,正鬧哄哄地裡裡外外圍了豆腐攤三層,不知從哪裡傳來一聲呵罵聲:「都是三十、四十多的大老爺們,養家餬口的漢子,人家孤兒寡母的做小生意,連幾文錢的豆腐錢都貪?」
眾人往後望去,見是西街頭劊子手家的老大魏大勇,長得五大三粗的,一個人有旁人兩三個人寬,留了一臉的絡腮鬍子,這個時節還穿著一層薄薄的短打,連袖子都沒有,他哼一聲,往櫃檯前走來。
這魏家世世代代都是做府衙裡邊砍頭生意的,人又長得凶神惡煞,見他來,周圍的人都往後站,怕衝撞了他身邊那些砍了頭的冤鬼。
魏大勇掏出一截碎銀子:「周小哥兒,來二十斤豆腐,不用找了。」他站在櫃檯門口,身子擋住大半,探頭往鋪子裡邊瞧,見只有周宏生一個人,不免有些失望。
外頭那好事的站得遠遠的笑他:「魏老大,你別瞧了,周家姑娘早就不出來賣豆腐了,你望穿了眼睛也就望不見的。」
那湊熱鬧的婆子聽見外頭的響動,也開了門,就笑:「魏家那哥兒,你就別想了,人周家姑娘說了,她那頭的丈夫沒了,要守孝三年,現在是不嫁人的。」
魏大勇提了豆腐出來,聲音喊得震天響:「什麼不嫁人?女人說不嫁人那是不好意思,我還沒見過真不嫁人的女人呢。真要不嫁人的,便是勾欄裡的粉頭,人老珠黃的嫁不出去,同龜公作伴。」
這話帶了一點葷,惹得眾人都笑起來。
一撇頭,見周宏生乾站著,臉上沒半點笑,魏大勇訕訕:「周家後生,我不是說你姐姐,你別多想。」
周宏生扯扯嘴角,陰陽怪氣地道:「那自然不是說我姐姐了,我姐姐拒你的提親,倘若說她是勾欄裡的粉頭,魏大哥豈不是連龜公都不如了?」
這些人樂得看魏大勇吃癟,哈哈大笑起來,把魏大勇氣得臉上掛不住,一陣紅一陣白,指著周宏生道:「十幾歲的少年郎就是牙尖嘴利,看在你姐姐的份兒上,我不跟你計較。你跟我這麼說話就算了,要是跟旁人這麼說話,可是要挨耳刮子的。」
那挑事的就高聲喊了一句:「魏大,周家小哥兒可是童生,見縣太爺都是不下跪的,你還要打他?」
魏大勇哈哈一笑:「他見著縣太爺是不用跪,可他活了十幾年也沒見過太爺。我雖見了太爺要磕頭下跪,可我月月都能在簽房見呢?」
周宏生拉下了臉:「那是,能夠日日月月給太爺磕頭,我是沒有這個福分的。」說罷,便不再理人,三兩下把豆腐都裝好,對著眾人道:「對不住了,今兒豆腐不賣了,我們兄妹做的豆腐不好,改明兒等我娘回來了,諸位再來吧。」
那瞧熱鬧的婆子笑:「不過街坊鄰居說幾句,怎麼還發起氣性來?」
周宏生充耳不聞,自顧自上了排版,收了旗幟,關了大門。
魏大勇見了不覺得掃興,反而覺得自己壓了那姓周的一頭,笑起來:「他是個夾生飯的性子,不妨事,等以後成了一家人,我自然好好□□他。」說著便衝著街坊鄰居拱拱手,大步生風的走了。
周宏生關了鋪子,坐著生了半晌的悶氣,這才端著一大筐豆腐往後院去。
這個小院子,是前面開店,後面住人,也不大,不過五、六間房的樣子。他剛走到院子裡,就見丫鬟夏荷坐在小几子上做針線活。
他咳嗽兩聲,夏荷這才站起來,見那一筐豆腐:「少爺,今兒豆腐沒賣完?」
周宏生哼一聲:「不賣了,留下幾塊兒自己吃,剩下的你送去養濟院吧。」
夏荷喔一聲:「少爺,你去跟小姐說吧,她不吩咐我,我是不敢亂跑出去的。叫我說,給養濟院那些老頭,還不如給陳婆婆吃。他們本來就是孤苦老人才叫接去養濟院的,現如今不過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