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微明,陸賾這才起身,他上身的衣裳還好端端的,只不過袍子下擺凌亂些罷了,他腦子裡亂得厲害,瞧著床上雪脯半掩的秦舒臉色十分蒼白的模樣,問:「你到底要如何?」
秦舒躺在床上,不過一會兒,便覺腿間湧出一股熱流,她伸手一撫,便見手指上一抹血跡。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升起一股子難言的快意來,臉上還帶著笑:「陸賾,忘了告訴你了,我懷孕了,是在船上的時候有的,太醫說已經兩個月了。可惜……可惜你昨天晚上親手殺了他……」
陸賾只覺得腦子轟地一聲炸開來,幾乎站不穩,他撐著手坐在床沿上,偏偏見秦舒臉上開得極盛的笑,忽然明白過來:「你故意的,你故意的?」
秦舒並不否認,坦誠道:「是,我是故意的。」
彷彿天地都在旋轉一般,陸賾眼眸發紅,一隻手捏住秦舒的肩頭,質問她:「董憑兒,你憑什麼這麼對我?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肩上的手一寸一寸用力,不知是肩上的疼,還是小腹的疼,漸漸叫秦舒彷彿得呼吸不過來,她忽然覺得就這樣解脫了也好,她抗爭過,雖然失敗了,也算對得起自己,對得起這麼多年讀過的書。
她意識漸漸消失,閉上眼睛,心想,這樣也好,就這樣結束吧,就這樣結束吧,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父母一面。
慢慢地她彷彿沉到水底,在瀕臨窒息的一瞬間,又被突然撈了上來,新鮮又冷冽的空氣突然湧進肺裡,引起她一陣劇烈地咳嗽。
秦舒大口的喘氣,聽得陸賾在一旁大聲怒喝:「快,請太醫來,請太醫來。」
眼前的視線忽然變得很模糊,陸賾拿起棉被把她包裹得嚴嚴實實,抱了她出去。外頭的光線太過於刺眼,求生的意志忽然變得很薄弱,也不知道這樣堅持到底是為了什麼,秦舒閉上眼睛,小聲喃喃:「陸賾,就這樣結束也挺好的,這個地方從我來的時候就很糟糕,現在一樣糟糕。」
陸賾腳步一頓,卻什麼都沒說。
秦舒醒來的時候,身上已經叫人換上了乾乾淨淨的衣裳,換了一間屋子,高床軟臥,層層幔帳垂下,是秦舒喜歡的雨過天青色輕雲紗,薄如蟬翼,上面繡了些石榴、蛐蛐,憨態可掬。
帳外人影憧憧,隱約聽見一個老先生的聲音:「老夫先開一副黃苓湯來,配著白朮散吃,要是有用,晚些老夫再把脈看看。」
秦舒自覺已經沒有流血了,也並不太痛了,只是小腹還冰冷發墜。良久,聽得帳外陸賾的聲音:「如此,就拜託老先生了。」
不知外頭陸賾做了什麼,又聽得那老先生連忙推辭:「陸大人,使不得使不得,醫者仁心,本就是我等該行之事,何用受你如此大禮?」
秦舒微微撥動床簾,便見守在床前的丫頭掛起帳子:「姑娘,您醒了?」
秦舒的聲音有些沙啞,澀澀發疼:「水,我要喝水。」
丫頭端了水來,道:「姑娘,大夫說了,您現在胎像不穩,不可喝茶。您身子又太虛,怕虛不受補,只用這人參泡了水來,一日日慢慢將養著。」
秦舒點點頭,伸手去接,袖子滑落下來,露出手腕上一圈的烏青,愣了愣,丫鬟解釋:「姑娘,大夫說了,您現在要保胎,尋常消淤的藥不能用。」
保胎?這孩子竟沒有掉嗎?她心裡湧出一絲慶幸,隨即又對這種慶幸感到厭惡。她端了茶蓋碗,小口小口喝著人參泡水,思緒已經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秦舒回過神兒來的時候,便見陸賾正默默站在床前,屋子裡的丫頭們已經全都退了下去,靜悄悄地只能聽見廊下藥爐子撲騰撲騰水開的的聲音。
陸賾望著秦舒憔悴又倔強的神情,已然放棄了任何馴服她的想法,他終於明白,他們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