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陸賾還彎腰端在那裡, 抬了抬他的手, 道:「你這樣說, 我哪裡還有什麼怨恨呢?夫妻之間, 二心不同, 難歸一意,這個道理你早明白就好了。這樣吧,你叫了下人進來, 想必小檀園多年未住人,得派人去修繕才是。這樣也好,各歸各位,陸大人也能像年輕時,娶一位心心念唸的賢良淑德的高門貴女,屆時我必奉上一份兒厚禮。」
陸賾聽了,緩緩坐在秦舒床前,臉上雖還笑著,袖子裡的手卻已經握緊了:「我這把年紀了,又比不得你,往後不過把兩個孩子拉扯大便夠了。倒是你,不過才二十五、六的年紀,倒是可以再尋一位如意郎君。」
把兩個孩子給他教導,秦舒可不敢放心,她嗯了一聲:「你說得也有道理,聽聞近年來,江南風氣越發開明起來,倒是很多年輕士子並不在乎婦人二嫁。不知道王夢得現今如何了,要是他沒娶他那女學生,我倒覺得自己與他脾氣頗為相投……」
陸賾漸漸地便笑不出來,冷著一張臉:「他被貶官到北地了,冰天雪地的,一年裡倒有七八個月颳風,你這身子只怕是去不了的。」
秦舒倒也不接著說,裡頭睡著的循姐兒哼一聲,掙開身上的薄毯,輕輕喚了一聲:「娘!」
她眼睛迷迷糊糊半睜半合,秦舒偏過身子拍拍她的後背,便又見她閉上眼睛睡了起來。
陸賾見了便道:「只是循兒剛剛才認得你,你便要走,她幾乎是一日都未得親身母親的看顧,殊為可憐。」
秦舒抬眼撇一眼:「既然你自己都知道母女分離可憐,為何不肯叫叫兩個孩子跟著我。你往日還說我教導不好孩子,我如今醒來,循兒連話都不會說,也不知是誰不會教導孩子?」
一翻舊帳,陸賾便自覺理虧,無可辯駁,訕訕道:「陸某昔日不知夫人的本事,有眼不識泰山。」
那個時候陸賾對秦舒道,將來孩子生出來之後要抱給正室夫人,氣得她手腳發冷,便是今時今日,想起來就覺得堵心,扯扯嘴角:「不敢當陸大人這句話。」
陸賾接著道:「我知道你捨不得兩個孩子,但是你也知道,將來國公府的爵位必定是珩兒繼承。循兒是女子,將來嫁人,國公府嫡女的身份也能叫她多些選擇。你要是想兩個孩子,叫人接去你哪兒,或者你來國公府看他們,都是極好的。」
秦舒也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只是她心裡壓根不相信,以陸賾往日的性子會真的給自己放妻書,她垂著眼眸,點點頭:「你說的很是,到不能因為我耽誤他們兩個人的前途。」
見秦舒同意這一點,臉色也還不錯,陸賾又接著道:「放妻書已經寫了,只是你我是陛下賜婚,倘若這樣貿然和離,朝廷上的言官風聞奏事,必定參我一個大不敬之罪。我倒是沒什麼,要是牽累你下獄,你如今的身子是受不得這個苦的。」
秦舒哼一聲,偏過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前面說的比唱的好聽,繞來繞去,原來在這裡等著自己呢?
見秦舒偏過頭不搭理自己,陸賾伸手去握秦舒:「我如今寫了放妻書,將來便是返回也無用,這一點你放心。只請你暫且忍耐一番,最遲不過一年半載。陛下千秋之後,新帝登基,那時候你有賀九笙庇護,我便是反悔了,你拿著今日我寫的放妻書,只怕上得順天府的大堂,也是判離的。」
一年半載?秦舒問:「陛下身子不行了嗎?」
陸賾回:「纏綿病榻一兩年了,這是早晚的事。」
秦舒不知道他這一番作態又為的是什麼,只靜觀其變,點點頭:「只得如此了。」
陸賾當真站起來,就要往外邊去睡:「既寫了放妻書,雖要掩外邊人的耳目,但是我也不可同從前一樣。從今以後,我就到東邊書房還硯齋裡邊起居了,免得唐突了你,也叫你覺得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