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多情深,事情發生後大家便有多鄙視他。
他以前的同窗,好友皆避他不見,更別說翰林院裡的這些同僚了。
平日裡還好,工作中有衝突了,言語間不免譏諷,怕什麼呢,顧家是武將,跟他們文官集團可一點都搭邊,怕他個鳥。
因此顧懷瑾是整個翰林院最沒人緣的人,要不是顧忌顧景雲,大家早當著他的面重提當年之事了。
顧景雲的下屬忌諱,黃維卻沒有忌諱,他對顧景雲明言道:「你父親是我的手下,如今你官職尚在他之上,要不要把他調到你那裡?」
「不用,」顧景雲彎了彎嘴角,笑道:「顧修撰才高八斗,我怎好奪人之美?」
黃維略有些惋惜,眼見著快要到金萬的辦公室了,他停下腳步道:「你不必擔心,你的資雖淺,但金大人不會為難你的,翰林院中的翰林,絕大部分也不會為難你。你想做什麼可以與金大人明說。」
顧景雲嘴角微挑,「我知道,因為秦家嘛。」
黃維點頭,目光深沉的看著他道:「不錯,因為秦家。」
因為秦家在士林中的威望,眾翰林不會為難他,因為金大人是秦聞天的學生,他更不會為難顧景雲。
顧景雲對黃維拱手行禮,舉步進入金大人的辦公間。
作為二品大員,翰林院掌院擁有一間超大的辦公間,佈置典雅大方,任誰看了都不會想到佈置這間辦公室的人四十年前只是京郊一個給地主家放牛砍柴的小佃農。
如果說秦信芳的一生是家國交織的愛恨情仇,那麼金萬則是一部非常純粹的勵志巨典,是寒門學子奮發圖強的典範。
顧景雲進門,躬身對金萬行禮,「下官見過金掌院。」
金萬從窗邊轉過身來,看著身長玉立的顧景雲微微一嘆,臉上浮現笑容,指了一旁的椅子道:「坐吧。」
他慨嘆道:「從你外祖算,你應當叫我一聲師伯。」
顧景雲從善如流,「大師伯。」
金萬眼圈微紅,將頭扭到一邊去。
秦聞天教過很多學生,但真正意義上的弟子其實只有十二個,除了已經不在世上的,現存的還有七個,而他則是最大的。
不僅拜師早,年紀也最大。
他拜師時已經十二歲了,而當時秦聞天也不過才十八歲而已,剛剛進入松山書院任教。
金萬以前並不叫金萬,而叫金萬兩,他爹想錢想瘋了,給他們兄弟幾個取的名字都是這類,他二弟叫金銀萬,三弟乾脆就叫金山了。
但名字叫得再好也沒用,他們家就只是個佃農,還是個連一分地都沒有的佃農。
一年的勞作下來,交去地租,再交丁稅,剩下的糧食,年景好時便可以摻著糠吃一年,年景要是不好,除了農忙的那幾個月,剩餘時間一天只能吃一頓。
因為營養跟不上,他十二歲時看上去像七八歲,農閒時便要替地主家放牛。
命運就是一個那麼奇怪的東西,那麼多放牛的地方,那天他就偏選了牛頭山,偏拿定了主意中午不回家,於是他就碰到了一群不會生火卻不帶奴僕還非要野炊的富家子弟,他被請去幫忙生火,他見他們實在笨拙,就幫著做飯做菜。
他們則一邊添亂一邊說些他聽不懂的話。
他膽子一向大,聽不懂就問,於是那個溫潤如謙謙君子一樣的人就細細的替他解釋,他們說的詩是什麼意思,用的典故出於何處。
他從未聽過那些,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吃一頓乾的白米飯,或是白饅頭。
他很喜歡他們說的話,覺得很有道理,可惜他聽不懂。
於是為了聽懂,他以後放牛時便特意把牛趕到一所私塾邊,把牛栓在那裡就偷偷的趴在私塾外的草地上聽先生講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