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陛下的問題時,郭嵩燾的每一個字句都顯得很謹慎,但謹慎中又不失大膽。
“雖然西洋市街面貌早有所聞,皆與想象的無特別不同,但至於學校和其它工廠則實在是臣拙筆所能盡述,臣以為,雖陛下學以西洋者,並未從根本上學以西洋,興建工廠、操練陸海軍,於臣等之見多屬皮毛之事……我今日之文明非真正之文明,我今日之開化非真正之開化!”
郭嵩燾的這番話落到的朱宜鋒的耳中,只讓他整個人不由的一愣,他可沒有想到郭嵩燾居然如此大膽,若是這番話傳到別人耳中,不知會引起什麼樣的軒然大波。
“大凡國之強弱由於人民之貧富,人民之貧富繫於物產之多寡,我國經由滿清兩百餘年奴役,盡行弱民之策,徒擁文明之虛名,競蒙貧弱之實害,若要國家富強必養根本之實力,而所以養實力者無他,專在殖產厚生之實務而已!”
“弱民之策……”
在郭嵩燾說出這四個字時,朱宜鋒先是一愣,隨後思索片刻答道。
“雖說滿清要為中國現在的情況負有絕大多數責任,但是弱民之策,絕非滿清獨有,弱民的第一步就是“愚民”,而最早提出“愚民”這一思想其實是春秋的老子莊子和管子。其宣稱上古以來擅長治理國家的君主,並不推行讓老百姓聰明起來的教育,而是運用愚民之策。人民之所以難以治理,在於老百姓很聰明。所以用讓老百姓聰明起來的辦法治理國家,則必然危害國家。若推行愚民之策,則是國家之福。《道德經》的“古之善為治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民之難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基本上可以視為“愚民”之始……”
在過去的幾年之中,為了彌補國學上的弱勢,朱宜鋒一直在研讀古代經史子集等典著,也正因如此,相比於過去,他更直觀的瞭解的中國的古代文化,而也正因如此他才會驚駭的發現一些過去未曾注意的事情。
所謂用來“愚民”的儒家並不是真正的儒家,而是披著儒家之皮的“山寨”的儒家,真正的儒家學說反倒是站在民眾的一方。為什麼儒家後來揹負了“愚民”的罪名,一方面是到了近代,批判儒家者根本就沒有看過如《詩經》、《尚書》、《論語》等儒學著作,不過只是空憑臆斷,便把“愚民”罪名完全甩給了儒家。
但是若是說儒家學說“冤枉”其倒也不冤。這種矛盾實際上是因為孔孟的儒家和董仲舒之後的代儒家,有著本質上的不同,漢武帝時期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既是儒家的發揚光大,同樣也是儒家的變態,是儒家的“離經叛道”,在董仲舒時期,儒家已經摻雜了“法家”以及陰陽五行等學學,可以說那時的儒家學說在很大程度上只是披著儒家之皮的“法家”,秦國的,準確的來說是法家核心的“愚民”,開始於影響儒家。然而這僅僅是開始,在隨後的數千年間,中國的君主開始選擇性地強調儒家中的綱常等級觀念,已達到維持統治的目的。
而儒學本身非但沒有愚民政策,相反,其站在普通民眾立場上想問題。儒家學說講究“有教無類”,提倡開化民智,講究的是“有恆心,有恆產”,在儒家經典中很多論述根本沒有任何”愚民“政策。反而對於統治者提出了更多的要求,甚至是在看待個體犯罪問題時,也反思是不是社會制度使他們做出這樣的事情。儒家在諸學說中有自己獨立的思考,並不是站在統治者的角度看問題。這一點與法家截然不同,法家是佔著統治者的立場上出謀劃策,甚至包括號稱“無為”的老莊之學亦是如此。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老莊的這些觀念當時並非主流之說,諸子百家亦以其為“謬論”,加之也沒有實際來證明這一理論的可靠性,是以“愚民”之說也就沉寂了下去。直到戰國時期,天下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