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聽到那聲慘叫後,像捱了馬刺的馬匹一樣跳了起來,可希爾弗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他仍站在原處,半倚著柺杖,像條隨時會躥起來攻擊的毒蛇一樣盯著他的同伴。
“約翰!”那水手向希爾弗伸出手來。
“別碰我!”希爾弗向後跳了一碼,大聲吼道。在我看來,他那動作的敏捷性和準確性簡直像訓練有素的體育家。
“你要我別碰你,當然可以,約翰·希爾弗,”另一個說道,“你是心中有愧才怕我。不過,看在上帝份上,告訴我剛才那是怎麼回事?”
“那?”希爾弗微微一笑說,但他的笑容很不自在。他那張寬臉盤上的眼睛眯得只有針尖那麼大,但像玻璃一般閃閃發亮,“你問那是怎麼回事?哦,我想那是艾倫吧。”
一聽這話,可憐的湯姆反而像個英雄一樣振奮起來。
“艾倫!”他叫道,“願他那顆真正的水手的心安息吧!至於你,約翰·希爾弗,雖然你我是多年的朋友,但我們的友誼現在結束了。即使我會像狗一樣死去,我也要死在我的崗位上。你們已經害死了艾倫,是不是?那你把我也殺了吧,只要你能做得到,可我諒你也不敢。”
說完,這位勇敢的人轉過身,背對著廚子向海灘走去,但他已經註定走不遠了。約翰大叫一聲,抓住一根樹枝,從肋下抽出柺杖,猛地扔了出去。那支粗笨的投槍從空中飛過,尖頭朝前,帶著能把人打昏的力量擊中了可憐的湯姆兩肩之間的背部。湯姆雙手向上伸了一下,發出一聲像是喘息的聲音便倒在了地上。
他的傷勢是輕是重恐怕永遠沒有人說得上來,但從聲音來判斷,他的脊樑骨可能當時就被打斷了。不過,他連恢復知覺的時間也沒有得到。希爾弗儘管只有一條腿,而且還少了柺杖,但他的動作仍像猴子一樣敏捷。只見他轉眼之間就跳到了湯姆的身上,再次將一把刀子深深地插進後者那毫無反抗能力的身體中,只露出刀柄在外。我從藏身的地方可以聽到他捅刀子時的喘息聲。
我不知道昏厥是什麼滋味,但我確實有那麼一會兒感到整個世界像迷霧一樣旋轉著從我身邊離去了。希爾弗、鳥、高高的望遠鏡山在我的眼前轉呀轉,各種不同的鐘聲和遠處的人聲在我耳畔嗡嗡作響。
等我回過神來時,那惡魔早已恢復了常態,腋下拄著柺杖,帽子戴在頭上。湯姆一動不動地躺在他面前的草地上,可這兇手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一個勁地用一把草擦著他那沾滿血跡的刀子。周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變化,太陽仍然毫不留情地照在熱氣騰騰的沼澤和高高的山尖上,我幾乎不敢相信幾分鐘前我的眼前的的確確發生過兇殺事件,一個人被殘酷地殺害了。
可就在這時,約翰將手伸進口袋,掏出一隻哨子使勁吹了幾下。哨音劃破炎熱的空氣,傳向遠方。我當然不明白這訊號意味著什麼,但它立刻喚醒了我的恐懼。馬上就會有更多的人到來,我就會被發現。他們已經殺害了兩個人,難道我就不會在艾倫和湯姆之後成為第三個嗎?
我立刻開始設法逃生,儘可能迅速而又悄悄地爬回到林中較開闊的地帶去。就在我往回爬的時候,我聽到那老海盜和他的同伴們在高聲打招呼,而這危險的訊號也使我雙腳像長了翅膀一樣。我一爬出那片叢林,便以從未有過的速度撒腿飛奔,根本顧不上辨別方向,只要能逃離那些殺人的強盜就行。我越往前跑,心裡就越害怕,最後幾乎到了瘋狂的地步。
是啊,有誰的處境比我的更糟呢?等船上響起召喚我們回去的炮聲時,我怎麼敢下去和這些身上還透著血腥味的魔鬼一起坐進小船呢?他們當中第一個見到我的人難道不會像擰斷蒼鷺的脖子那樣擰斷我的脖子嗎?可如果我不回去,這不恰恰向他們證明我已經有所警覺,因而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罪行嗎?我心想,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