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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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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學的機巧之術,早被天道派的真理學一派和精工巧匠們超越了。而其關於邏輯學方面的思想,又被引進了古希臘邏輯學和現在歐羅巴邏輯學的名實派給吞噬了。而墨家原本就講義利一體、講非命,又被天道派以天道人道、天人之倫和天職論等學說講得更為透徹。

墨家還剩什麼呢?

自然就只剩兼愛非攻、尚賢尚同、節用非樂等等立於勞苦大眾立場的主張,而古墨最初行於先秦,根底思想就一個:“鋤強扶弱”,後世的遊俠,乃至更近代的俠義,淵源還在墨家這一脈。

但汪瞎子的言論,卻不再停留在只為弱者聲張的立場,而是以理性在推墨學,在反官府。因此不惜融古墨原本視之為寇仇的儒家,以及懸乎乎的道家,重新塑起一門學思,這已不是古墨,而是新墨。

場中再度沉寂,汪瞎子這番論述並非完全基於感情,還基於歷史,基於現實,真不好駁。

教授們不得不退步了,你沒辦法駁倒人家的立場,這立場有人心大義,也是自學理探討治世大道的正途。

“官府工商有害,君王審之,民心限之,何能因噎廢食?”

“無官府,無工商,即不成國,國無餘力,何以教化萬民,不教化萬民,如何能義利合一,互不相害?”

“天開雲闊,雨水豐沛,成林之木眾,草芥也受恩澤,這便是片茂林。茂林中也有病枯之葉,難道為那一葉,要捨棄整片茂林?”

教授立足於現實駁斥,周圍士子民人也都紛紛點頭,不能光看著倒黴的傢伙,更多人不是正過得更好?

“現在只是一葉,若未來將是滿林呢?”

汪瞎子聲調又高了起來,這是要轉入感情路線了。

“士慎眼雖半瞎,世事卻都能看到。在安南,在呂宋,在勃泥,不止是交趾人和土人,我華夏子民,也如牛馬一般勞苦,每日掙得稀粥粗饃,飽腹而已。”

“在佛山、廣州和東莞,數十萬鐵工、織工和木工,日日辛勞六七個時辰,一月所得不如魚頭街一個牙人幾句話之酬的十分之一。”

“官府密佈嶺南,百人即要供養一人,事事皆遭盤查,畝畝田都在官府籍檔,官吏稍一動念,百姓家破人亡,毫無抗拒之力,官官相護,又去哪裡討公道?”

“國中更有奴隸起,還不止土人,工商堂而皇之用著江南囚力,異日國中民人破家絕業,難保不步其後塵。我英華十年之後,是不是要再現桀紂之治?”

這一轉,更直接罵到了李肆,別說揚州知府,連文部尚屈承朔都要跳腳了。

三個教授也漲紅了臉,正要捲起袖子,豁足了勁地痛斥一番,李肆擺手,再爭下去就是國政討論,而不是務虛的學理之爭了。

“汪士慎,淮揚學院教授的話,你是不服的,對……”

“教授們,你們認輸嗎?不認,嗯……”

李肆分頭問了雙方,再一攤手,臉上滿是遺憾。

“這可怎麼辦呢?大家都有理。”

他指了指教授們:“你們是在為能靠著這一國得利的人說話,但你們覺得,咱們這一國,能讓所有人得利麼?”

教授們很老實地搖頭,當然不可能,先不說不可能讓所有人得利,即便是得利之人,多少也是不同的。

再問汪瞎子:“你覺得,若是沒了官府,沒了工商,多少人能得利?”

汪士慎憋住,官府和工商,本就養活著無數人呢,他說這些人丟了飯碗也能得利,那也太厚臉皮了。

他不服地道:“草民以為,花上幾十年,另行聖治,當能開另一番格局,天下人均富貴,得萬世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