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黨生說的興奮,站起來比劃,“子彈‘嗖、嗖、嗖’到處飛,可咱一股熱血頂著,哪裡還有半個‘怕’字?有一次,老子正殺的盡興,一個鬼子端著刺刀就往老子後腰扎,老子鐵布衫還怕刺刀?那個鬼子一看扎不進,傻了。老子回頭眼一瞪,他嚇得槍也忘了開,丟了槍就跑,被老子趕上,捏爆了腦袋。邊上剩下兩個鬼子,渾身打哆嗦,尿屎都在褲襠裡,那個熊樣,呸!小日本算個啥?”
“小安子,老子當時想,這麼痛痛快快的幹,死了也值!”肖黨生坐回沙發上,又摸出一支菸,“後來想起當年,還真他媽不如當時就死了。””阿四哥一一”夏安想要勸慰,肖黨生擺擺手,合上眼睛,“苦也受了,不提了。我算個啥,我就是個流氓,元帥、將軍也受冤、受苦呢。現在好了,日子也安生了,我呢,還有個孝順的乾兒子。人這一輩子,前半輩子為自己,後半輩子心就在小的身上了,小的好,老的也就好,死了也能閉上眼。”
夏安不敢隨便接肖黨生的話頭,華夏建國後的一些近乎瘋狂的舉措,他即使在海外也能聞到其中濃烈的血腥,也能品出其中諸多的非理性,想必阿四哥受盡了苦頭。他記憶中eJ師兄是無所不能的俠客,笑談生死的猛土,原本不應該這樣唯唯諾諾,像個時常擔驚受怕的普通老頭。
想到這,夏安更加愧疚,這些苦本來要他和妻兒老小承受的,卻被師兄一人擔了下來。
“小安子,我到現在也糊塗,你說咱們幫主一向爭地盤摟錢的主,那陣子也像變了個人似的,要錢給錢,要人出入。”肖黨生睜開眼。
“大勢所趨,是個華夏人就該如此。日本人一進上海灘,除了當漢奸的少數人,大部分人還是有骨氣的。”夏安說著,身子探向前,“阿四哥,你是有功之臣,上海解放軍管委來了,你咋不把以前的事擺一擺?”
“誰信咱的話?”肖黨生指著殘廢的左臂,“軍管委幹部問我這手臂昨回事,我說,打日本人吃了兩顆機槍子彈。就為了這一句,我關小號半年多,後來捱了好幾次批鬥,說我是妄圖混進革命隊伍的投機分子。你說,我還能講什麼?講得越多越倒黴,搞不好還挨槍子暱。當年那一批人,你也見過,都是1號、2號這樣叫的,就連小湖南我的把兄弟,我也只知道他姓懷。”
“清一色二十不到的小夥子,來的時候十八個,活著走的只有八個。十條命送給了大上海,不過也值,好漢啊,哪一個不是十幾、幾十個鬼子、漢奸賠命的…)有時他們還會來我夢裡走一趟,叫我一聲阿四哥的。他們忘不了我,我暱,也忘不了他們。”肖黨生陷入了回憶,臉上忽而悲痛忽而激昂,“我一直護送他們到了西安。小安子,你不知道吧,我還見到了伍豪先生。伍先生握著我的手說,肖先生你是有功於人民,有功於華夏的,我希望肖先生能留下來繼續革命。”
“小安子,你聽見沒有,伍先生也叫我先生呢。”肖黨生神采飛揚,但一瞬又黯淡了,“唉,我的把兄弟也勸我留下來,可我說,我隨便慣了,受不了軍隊的條條框框。伍先生也就沒再勉強,他那麼忙還陪我吃了一頓飯,還送我幾十個大洋當盤纏暱。”
“阿四哥,你的把兄弟叫懷蘭龍吧,我見過。”
“你當然見過,他們哪一個你沒見過?每次我們回來,你總是等著聽故事呢。”肖黨生笑笑,突然覺得不對,問:“小安子,你昨的知道他的大名?”
“阿四哥,你的把兄弟現在可是大人物啊。”
“啥大人物?”
阿四哥不識字,當然不會看報紙。夏安問:“阿四哥,你看電視嗎?””不太看,我眼神不行了。怎麼,小湖南經常上電視?”
“不不,除了重大會議和春節,他一般不出來。他是國之柱石,雖說不在位了,可一舉一動也四方雲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