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李弘也不能一聲不吭。他當即離座而起。面色誠懇地說自己治國經驗不足,需要父皇指點云云。然而,李治再次表現出吃了秤砣鐵了心的一面。
“朕昨夜深思熟慮了一夜,朕退位已經有一年半了,你也已經當了一年半的皇帝,再加上之前當太子監國那些年,治理天下也早就積累下了經驗,朕退居深宮頤養天年才是正理。”平平淡淡道出了這麼一番話,他旋即又加重了語氣,“朕先前提過營造明堂。既然諸卿說明堂耗費過大,那麼朕也不拘泥於一年之內。五年,朕可以等五年!”
“五年之後,朕要看到一座明堂,想必皇帝和諸卿不會不滿足朕這個老人最後一點心願吧?”
這話就已經很重了,下頭的朝臣在集體失語之後,免不了山呼萬歲。及至李治在內侍的簇擁下離去,朝上君臣才少許從剛剛的震動中回過了神。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也就是說,如今這朝堂上不會再有兩個太陽了?
上官儀站在下頭。莫名嘆了一口氣。他自己是李治一手提拔起來的臣子,雖說沒少覺得這位天子反覆無常捉摸不透,但如今聽說太上皇以後將不再臨朝,他還是有一種強烈地失落感。瞅瞅身邊的其他人,發現和他一模一樣表情的還有不少,再想想李治提出的五年之約,他只覺得頭隱隱發脹。
今天的朝會武后沒有來。一則是因為她要仔細思量一下丈夫李治最近反常活動的原因。二則是她要整理一下心情,面對這種亂七八糟的局面。所以,當阿芊神色古怪地進來。說是李賢已經來了的時候,她猛地感到心臟一縮,竟有一種莫名的驚悸。
而李賢一進門便開門見山地說:“母后可知道,今兒個父皇在朝上宣佈,從此之後不預五日大朝。將在貞觀殿頤養天年。”
倘若李賢說今天李治又在朝上大光其火。那麼武后興許還會覺得正常,可這番話實在是太莫名其妙了。她猛地放下了手中的卷宗。霍地站了起來,想要開口發問,可所有話頭卻全都噎在喉嚨口,竟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你父皇……就這麼一天,你父皇居然做出了這樣地決定?竟然沒有和我商量過!”
武后很震驚,但更多的則是憤怒。這種事已經兩次了!上一次陡然要退位,在傳位大典上竟然還把李賢立位了儲君,而她事先卻一無所知。這一次又突然說從今往後不管國事,同樣沒有知會她隻言片語。難道,她多年以來苦心營造地影響力,如今已經灰飛煙滅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你父皇可曾提過我的事?”
“沒有。”這正是李賢最大的納悶和疑惑之處,這太上皇都不管國事了,按理說太上皇后更不該管,但這種常理在武后這樣的人身上往往難以生效。偏生老爹宣佈了這事之後隻字未提武后的安排,這無疑是極其少見的。當然也足可證明,李治所謂的深思熟慮,其實還是一時興起。
沉吟良久,武后的惱色漸漸褪去,漸漸恢復了往日的自信和鎮定,又盤問了李賢一番便把兒子打發走了。緊跟著她便喚來宮人更衣,這次卻沒有穿深青色地正裝,而是選了一條絳紅色的曳地長裙,在外頭披了一件同色長襦,便帶著幾個宮人內侍朝貞觀殿的方向而去。
並沒有走多遠的李賢看到這一幕,不禁聳了聳肩。看這光景,他的父母爆發大戰的可能性絕對比較低——老媽在老爹的面前從來都是動之以情,極少曉之以理。在一場持久戰之後,最後地結果很可能是老爹退讓,老媽節節勝利。
指望武后退出歷史舞臺?只要他老爹李治還活著一天,那就是痴心妄想!當然,平心而論,他還是希望武后留下的,想當初兩位太上跑去九成宮避暑,給他留下那麼一個爛攤子,他著實是欲哭無淚。反覆無常老是添亂的老爹退休養老不要緊,可要是老媽也一起養老,那就實在太浪費資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