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華平視的視線剛好對上對方胸前的徽章,她一面想著果然高等部的紋樣更漂亮,一面又想起前一日梧菁的表態,忽然有些莫名煩躁起來。
找我做什麼呢?我可沒有像其他女孩子一樣急著在升入高等部之前抓到一個拿得出手的男朋友,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想找,也絕對不願意和別人的獵物沾上邊。
而壓根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眼前人打上&ldo;別人家&rdo;標籤的這位,就是少年時的jour。
jour是亞裔,不過,名字是同批災後遺孤進行戶籍登記時,負責記錄的法裔事務員順口給起的。其實能擁有名字他就已經很知足了,那些運氣差在輻射裡化成灰的人,就只剩下dna編碼,湮滅在龐雜的基因庫中。
雖然本人不在意,可這個名字實際帶來的困擾比他所以為的要大得多。
b區這種在政經文化各方面均有點不上不下的分割槽,日子比下面的c、d、e區清閒舒適,卻又遠遠比不上a區發達,也就是說大傢伙吃飽了肚子又沒處發散多餘的精力,所以熱衷於沒事找事做‐‐俗稱窩裡鬥。當然,這個鬥,也要有個章法,不能亂來,否則打破了飯碗誰都沒得吃,於是大家約定俗成的規矩,是按照星曆前的血統人為地把全區勢力劃分成幾大塊來相互競爭。
榴華她們所在的自然是亞裔聚居的勢力範圍。本來嘛,jour也是亞裔,在這裡沒什麼不妥,可惜不巧這一小片恰是最為排外的一支,就為著這一個&ldo;發音古怪&rdo;的名字,整個學校裡連肯和他說話的人都沒幾個。
這也直接導致了平素很少講話的jour在面對榴華的時候,只能緊緊抿著唇攔住不讓她走,卻無論如何也憋不出一句話來。
是啊,明天就是畢業式了,我當然知道。他攥著刀柄的手指因為太過用力而發白,卻仍然覺得手中的刀似乎比以往沉重許多,不停向下滑著,幾乎快要握不住。
榴華很快注意到微微顫抖著的刀柄上濕漉漉的手印,不知為何,胸腔裡彷彿有什麼也跟著顫動了起來。
她把這種情緒歸結於被冒犯的怒火,並為自己反常的暴躁脾氣感到驚奇和不安。
注意保持氣度,對學長無禮不是淑女該有的行為。
她很好地抑制著自己的情緒,抬頭時盡力展開得體的微笑:
&ldo;我還要為明天的畢業式做準備,如果沒有什麼事情,可不可以請你讓開?&rdo;
不,不對,這樣講還是太生硬了。
她懊惱地責怪自己,說出的話卻沒辦法收回,只能撐著那個笑容溫和地注視對方的眼睛,望見那雙瞳孔中映著的一截優美修長的脖頸。
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一種古老的說法‐‐野獸最擅長在捕獵時精準地攻擊獵物的咽喉部位,以一擊斃命。
像是受到某種蠱惑,她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向下落到微凸的喉結上,而在她的凝視下,緊繃的部位彷彿終於被喚醒一樣緩緩蠕動了幾下,隨後,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
&ldo;明天見。&rdo;
回過神時,榴華恍然發覺自己的衣帽間已經變得亂糟糟不成樣子,帽子、鞋襪、腕帶……各種小配飾全部不在原來的位置上,簡直像遭了賊一樣。
啊啊啊真是的,誰答應明天見了啊!
試衣鏡中咬唇跺腳的少女身著華麗耀眼的畢業禮服,寬袖上用明晃晃的金線繡滿古老的祝福符文,裙擺則以碎鑽點綴出一幅完整的星象圖,而前襟上垂墜的碧色絲絛隨著她的舉動在胸前飄來盪去,微微凌亂了些許。
那個人其實是不一樣的。
不是什麼隨處可見的愛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