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副死樣子,任維已經把事情全告訴我了。”何飛砸了咂嘴,拿出個打火機,按了幾下,“啪啪”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裡響起,他抱怨著說,“醫院裡不能抽菸,別垂著頭了,脖子都快斷了。”他伸出手,粗魯的提著周子明的衣領,一手就把他拎了起來,放在了床上,“都瘦成這樣了,全身沒三兩肉。”
“好了,我們好好說說。”何飛把倒下的椅子扶正,搬過來,坐在了床邊。
周子明縮著身體,在寬大的床上,顯得尤其的小。
“好了,好了,別鑽牛角尖了,不就——”何飛乾咳了一聲,“咳——不就那樣嘛。”他盯著周子明那凸起的肚子,“我什麼沒見過啊,這——也沒什麼奇怪的。”
周子明忍不住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草,真他媽的。”何飛低聲咒罵著,他抬頭看著滿臉驚嚇的周子明,瞪了他一眼,“我不是說你,我說陳宜那夥人。”他看周子明欲言又止的樣子,擺了擺手,“好了,別說不是啊,我還不知道,就算本來不知道,現在也知道了。”
何飛一臉鬱卒,搓了下臉。
周子明一直沒敢仔細看他,現在終於有了點勇氣,偷偷看過去,何飛整個人又黑又瘦,穿著條破洞的牛仔褲,以及不知道哪弄來的廣告衫,完全沒有了前面精明幹練的樣子,看起來像工地上的民工,一臉的勞苦。
“沈卓——”周子明提到這個人,何飛就像被狗咬了一樣,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別說他。”他沉著臉,“嗎的,老子被追的快躲到下水道里去了,要不是那個叫任維的給我看了你很多照片,又說你躺在醫院裡快死了,我也不會跟到這來。”他嘆了口氣,“反正事情都這樣了,你肚子裡——反正生下來,了不起就養著唄,養個孩子有什麼大不了的,又吃不了多少東西。”
本來周子明滿臉的恐懼和愁苦,被何飛這麼一鬧,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我爸還好吧?”周子明擔心的問。
“那老頭健著呢,比我還好,別擔心他了,還是擔心擔心我吧。”何飛滿臉鬱悶的說,“我連吃個飯,拿筷子端碗的姿勢不對,老頭都要說三道四,差點沒掀桌子,還真只有你忍得住。”
兩個人這麼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時間過得很快。
周子明難得的,捱過了睏意,一直聽著何飛在那裡高談闊論。
何飛說,他聽,有時插句話,點個頭,應一聲,何飛就能自顧自的說下去。
這是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
這大半年遇上的事情,兩個人都有志一同的避過不談。
何飛手舞足蹈的說起了在工地上的見聞。
“前一陣子,我們那工地出了個事故,有個人不小心被升降機給砸到了,全身癱瘓了,應該算到工傷裡面,那個工頭想糊弄過去,不想背這麼大筆的款子,被我揪了幾個人,狠揍了一頓就老實了。”何飛不屑的說,“嗎的,全都是賣命錢,還敢吞,不要命了。”
周子明聽的出神,他緊張的問,“後來呢?他們沒找你麻煩?”
“後來?”何飛攤開手,“沒後來了,後來我拿了工資,直接走了,鬧了這麼大的事,誰還敢留在那兒,立馬就會被找上。”
兩個人說的真來勁的時候,響起了敲門聲。
任維站在了門口,“病人要休息了。”
這麼快,周子明覺得好像才見了一會兒,雖然是這樣,他還是立刻轉過頭,用很認真的口氣對何飛說,“你走吧。”
人要知足。
今天見到了何飛,已經是個意外,何飛也沒把他當怪物看,還是以前那種態度,雖然有些不太自然,他已經很滿足。
心裡面的恐慌,在見到何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