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也是福大命大吧。
他懷裡比貓兒還輕的小傢伙近乎氣若游絲,雖清醒了,也不說話,也不動,安靜非常,怔怔地看著漫天雪花,過了一會兒,倦倦地閉上了眼睛。小孩眼角沁出了一滴淚,淚珠掛在枯瘦的小臉上,冷風颳過,很快沒了痕跡。
福大命大嗎?
或許吧。
☆、大廈將傾
十月二十一,宣平十月飄雪,一夜間凍死者盈千。
至十月二十二,雪初定,空留滿目瘡痍,城中流言四起,傳新帝必定行止不端,以至蒼天震怒,在新帝登基當夜天降大雪,越傳越烈,以至人心浮動。霍方身為滿朝上下唯一挑梁的大臣,忙得不可開交,安頓流民是為其一,而後尚需籌集糧食,整頓軍務,加強城防,以備敵襲。宣京守軍至此滿打滿算只剩兩萬,對柳叢之遠遠不夠,霍方只得傳令,易民為丁,擴大軍隊。
至二十二日正午,前線快報傳來,率一萬軍隊前往伏擊柳從之的顧均大敗,身故。訊息一出,宣京全城震動,薛朝上下人人自危,已無鬥志。就在這人人惶恐,以為亡國的當口,柳從之的信使到了,送來了一封戰書。
要說這封信來得可是囂張,信使是一隊騎兵,於城外攬箭搭弓,生生將箭射入城牆,把數封書信釘在城頭上。宣京守衛被這天外來的箭陣駭了一跳,還不待反應,就見那隊騎兵將箭射出直接撥馬離開,走得飛快,想追也追不上,只得作罷。
一連十來封書信,內容俱是一樣,信件後來自然送到了霍方手上,老頭子拆信細閱,卻是給氣了一個仰倒,吹鬍子瞪眼大罵柳賊可惡。此信一出,城內流言紛飛,情勢更亂,霍方勉力支撐,卻仍有獨木難支之感。更可恨的是柳從之此番一連射入十來封書信,數量眾多,難免知情者眾,最後信中內容竟是在城內散播開來,於是軍心動盪,人心不穩,宣京城內,已是風雨飄搖。
山雨欲來風滿樓。
國將亡兮傾城雪。
薛寅倚窗而立,入目都是還未化去的白雪,長長嘆了一口氣。
這裡正是他剛住了兩天的寢宮,本也頗有皇家風範,華美尊貴,不過被他住了這兩天,將這裡面值錢物件搜刮了一空,於是如今就顯得寒酸了,空空蕩蕩冷冷清清,也沒多少傢俱,他身後不過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一張小榻,別無他物。
桌上擺著一封信,旁邊的椅上坐著一個人,一身青衣,意態悠閒,正是天狼。
天狼面色似乎頗為疲倦,然而精神不錯,饒有興趣地拿起桌上那封信,“柳從之的信?讓我拜讀拜讀?”
“隨便讀,反正現在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知姓柳的在這城裡佈下了多少暗樁。”薛寅活動一下筋骨,關上了窗戶。
天狼眼睛黏在信紙上,一動不動,讀著讀著忽然唸了起來,“今聞宣京驟降大雪,不勝擔憂,不知昔年故人可好?更憂百姓貧苦,不耐嚴寒。餘將於明日親率二十萬將士至宣京城,一別故里久矣,思鄉情濃,願以手中物資,解百姓一時之困。遊子歸鄉,實不願動干戈,更恐傷及無辜,諸君若以禮相待,餘必還之以禮,若執意相鬥,餘必奉陪到底。”天狼讀到這兒,已是莞爾,“這戰書寫得可真是委婉。”
“何止是委婉?”薛寅一曬,不光委婉,而且措辭淺顯易懂,故而在平民百姓裡傳播起來非常方便,傳起來速度也快,於是現在人人都知道,自己這邊新皇帝登基當天就下雪了,分明是新皇帝德行不當,得罪了老天。而這個要打來的人嘛,手裡頭有二十萬雄兵,厲害得不得了,但是人家說了,似乎是不會傷害平民的,而且只要投降,人家絕對不開殺戒,甚至人家還想著幫老百姓過冬。
甭管柳從之是不是說得比唱得好聽,這麼一番漂亮話,對民心軍心都絕對有影響。如今兵員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