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說完的話,可朱承鈺卻沒給他說出來的機會。
坐帳子西北角落裡的一張矮凳上,看著雙目幾乎赤紅的朱承鈺,忽然覺得很有趣。
他殺了卒子,不是因為他失去了孩子而怒不可遏,反是因為他發現那卒子要背叛他的主子,他怕,怕那卒子說出一句連他都不能挽回的話。
穆穆雅靠那張不怎麼寬闊的木塌上,雙目輕闔,牙齒緊緊地咬著嘴唇,該是壓抑著心底翻湧不止的痛苦。
朱承鈺側坐塌邊,與穆穆雅保持著一掌的距離,他看著她蒼白的面孔,看得十分仔細。朱承鈺的眼中,辨認不出那一種情緒是叫做哀慟還是叫做憐惜,可無論是哪一種,都覺得不那麼真實。
穆穆雅不曾睜開眼來看一看他,猜她是到了此時才去恨他,可她終歸是不能怎樣,因為這恨原本就來自於綿延無盡的愛。
打起帳簾出去,看見狐狸正若有所思地立日光下,安平則獨自蹲不遠處的土地上發愣。
“狐狸。”喊了他一聲,卻發覺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很難聽。
“阿歌,累麼?”他轉過頭來看,眼底蘊著些許蒼涼。
搖搖頭,說:“不累。其實穆穆雅大概也能曉得會有這麼一日,只是這天來的時候,多少還是很殘忍。”停了一停,“狐狸,不喜歡蘇姮。”(文*冇*人-冇…書-屋-W-R-S-H-U)
他一怔,旋即哂笑,“還以為要說什麼,原來是把氣牽到了蘇姮那頭。也罷,回去了就由做主罷。”
看看他,誠實道:“唔,其實可以考慮休了她的,但不逼,很民主的。”
狐狸哼笑了一聲,探手過來牽住,說:“這個事倒沒什麼意見。”
那個天色顯得十分蒼白的日子裡,穆穆雅用她的沉默和鮮血來告訴朱承鈺,血債是要用血來償的。
而這個償債的日子,距離那天,卻並不是很遠。
不曉得朱承鈺是如何挑起了戰事,但一切彷彿都準備就緒,那根一直緊繃的弦這一日終於斷裂。
從未見識過這樣不要命地攻城之戰,士兵們用屍骨砌起來的雲梯,爬上了京城的城牆。前面的倒下了,後面的就踩著他的屍體補上去,將士們都殺紅了眼,瘋狂地用手裡的長刀去砍殺曾是戰友曾是兄弟的。
本是外面觀戰觀得起勁,可穆穆雅卻關鍵時刻將喊回了帳子。
“鳳歌兒,幫束髮罷。”她淡然地笑著,抬手遞給一把木梳。
從鏡子裡看著她,她眼窩塌陷著,顯得顴骨越發高挑。那身跟著她征戰多年的銀色鎧甲此時穿她身上已顯得有些寬大,過去飽滿的兩腮如今已深深地凹下去。
木梳的齒兒間很寬,抓住她的一把頭髮,從發頂梳下去,卻接近尾端時,抓了滿把掉下來的頭髮。
心頭一顫,慌忙將手裡的頭髮攏進袖子裡,但鼻腔裡已忍不住酸澀滋味。
“這些日子,總是掉頭髮,嚇到了?”穆穆雅從鏡子裡看著,調皮地吐吐舌頭,“以前總是嫌頭髮多,這下可好,又要嫌少了。”
恍惚間,彷彿看到了曾經立夕陽下,與沙盤上對陣的爽朗少女。她會放聲笑,放聲哭,她敢率八百輕騎深入軍腹地,攪亂了一鍋粥再全身而退,她為了愛一個,甘願背井離鄉,遠離族。
曾經這樣一個灑脫的女,如今卻成了這副模樣。究竟,誰是誰的罪,誰又是誰的救贖?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開始進入元月悲催的加班期~~會盡量更新,大家可以不要猶豫地催更,小九看到了鞭策會更加努力地,嗯嗯~~
遲到的祝福~~各位童鞋新年快樂呦,希望在這個所謂要毀滅的2012年裡,單身的童鞋不再單身,木有錢的童鞋便有錢,總之,萬事都如意吧~
66第六十四章 重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