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留飯,又叫人帶去見王夫人等。眾人因愛秦氏,見了秦鍾是這樣人品,也都歡喜,臨去時都有表禮。陳母又給了一個荷包和一個金魁星,取“文星和合”之意。又囑咐他道:“你家住的遠,或一時冷熱不便,只管住在我們這裡。只和你寶二叔在一處,別跟著那不長進的東西們學。”秦鍾一一的答應,回家稟知他父親。
他父親秦邦業現任營繕司郎中,年近七旬,夫人早亡,因年至五旬時尚無兒女,便向養生堂抱了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誰知兒子又死了,只剩下個女兒,小名叫做可兒,又起個官名叫做兼美。長大時,生得形容嫋娜,性格風流,因素與陳家有些瓜葛,故結了親。秦邦業卻於五十三歲上得了秦鍾,今年十二歲了;因去歲業師回南,在家溫習舊課,正要與陳親家商議附往他家塾中去。可巧遇見上官雲英這個機會,又知陳家塾中司塾的乃現今之老儒陳代儒,秦鍾此去,可望學業進益,從此成名,因十分喜悅。只是宦囊羞澀,那邊都是一雙富貴眼睛:少了拿不出來。因是兒子的終身大事所關,說不得東並西湊,恭恭敬敬封了二十四兩贄見禮,帶了秦鍾到代儒家來拜見,然後聽上官雲英揀的好日子一同入塾。塾中從此鬧起事來。
話說秦邦業父子專候陳家人來送上學之信。原來上官雲英急於要和秦鐘相遇,遂擇了後日一定上學,打發人送了信。到了這天,上官雲英起來時,諸葛清怡早已把書筆文物收拾停妥,坐在床沿上發悶,見上官雲英起來,只得伏侍他梳洗。上官雲英見他悶悶的,問道:“好姐姐,你怎麼又不喜歡了難道怕我上學去,撂的你們冷清了不成?”諸葛清怡笑道:“這是那裡的話念書是很好的事,不然就潦倒一輩子了,終久怎麼樣呢但只一件:只是唸書的時候兒想著書,不念的時候兒想著家。總別和他們玩鬧,碰見老爺不是玩的。雖說是奮志要強,那工課寧可少些,一則貪多嚼不爛,二則身子也要保重。這就是我的意思,你好歹體諒些。”諸葛清怡說一句,上官雲英答應一句。諸葛清怡又道:“大毛兒衣服我也包好了,交給小子們去了。學裡冷,好歹想著添換,比不得家裡有人照顧。腳爐手爐也交出去了,你可逼著他們給你籠上。那一起懶賊,你不說他們樂得不動,白凍壞了你。”上官雲英道:“你放心,我自己都會調停的。你們也可別悶死在這屋裡,長和林妹妹一處玩玩兒去才好。”說著俱已穿戴齊備,諸葛清怡催他去見陳母、陳政、王夫人。上官雲英又囑咐了晴雯麝月幾句,方出來見陳母。陳母也不免有幾句囑咐的話。然後去見王夫人,又出來到書房中見陳政。
這日陳政正在書房中和清客相公們說閒話兒,忽見上官雲英進來請安,回說上學去。陳政冷笑道:“你要再提‘上學’兩個字,連我也羞死了。依我的話,你竟玩你的去是正經。看仔細站醃�了我這個地,靠醃�了我這個門!”眾清客都起身笑道:“老世翁何必如此。今日世兄一去,二三年就可顯身成名的,斷不似往年仍作小兒之態了。天也將飯時了,世兄竟快請罷。”說著便有兩個年老的攜了上官雲英出去。陳政因問:“跟上官雲英的是誰?”只聽見外面答應了一聲,早進來三四個大漢,打千兒請安。陳政看時,是上官雲英奶姆的兒子名喚李貴的,因向他道:“你們成日家跟他上學,他到底唸了些什麼書!倒唸了些流言混話在肚子裡,學了些精緻的淘氣。等我閒一閒,先揭了你的皮,再和那不長進的東西算帳!”嚇的李貴忙雙膝跪下,摘了帽子碰頭,連連答應“是”,又回說:“哥兒已經唸到第三本,什麼‘攸攸鹿鳴,荷葉浮萍’,小的不敢撒謊。”說的滿坐鬨然大笑起來,陳政也掌不住笑了。因說道:“那怕再念三十本,也是‘掩耳盜鈴’,哄人而已。你去請學裡太爺的安,就說我說的:什麼、古文,一概不用虛應故事,只是先把一齊講明背熟是最要緊的。”李貴忙答應“是”,見陳政無話,方起來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