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沒有不聽話的力量,他的意志完全崩潰,順從地抬起眼,木然看向猙獰的蒼老男人。
他不需要發動什麼攻擊,對生命體的精神感知幾乎是他的天性,呼吸一樣自然,眨眼一樣輕鬆。
一幕幕不堪被讀取,那是蒼老男人這一生的黑暗印記。
方遙要做的僅是開啟對方的精神屏障,讓這些黑暗如洪流將一切摧毀。事實上父親已經幫他做了百分之九十,他只需要再感知一點點,這個已經發瘋的老人就會徹底走向自我毀滅。
只感知一點點。
父親說的對,這不是殺人,是自保。
方遙的目光不再動搖,被他凝視著的蒼老男人肉眼可見變得痛苦,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正在慢慢脫力。
可是電光石火間,那張蒼老的臉開始扭曲變形,像被幹擾訊號的影象,周圍的環境也在詭異的閃爍裡恍惚錯位。
幽閉深井變成了家裡餐廳,他仍被掐著脖子按在牆上,在窒息裡雙腳騰空,而不遠處,還有一個小方遙正哭著撲向媽媽。
小小身軀想要阻擋父親對母親的控制,但窒息中的方遙還是遠遠看著母親臉上的痛苦逐漸加深,在與自己丈夫的對視中,她彷彿意識到死亡在逼近,失望與絕望將她的情感完全湮滅,最終連痛苦都消失了,只剩化不開的悲傷。
“媽媽——”
方遙完全崩潰,他想掙脫掐住自己的人,和那個脆弱哭喊著的小方遙一起去救母
親,
可他的精神感知早斷了,
只能在脖頸上越來越加劇的力道里,漸漸失去掙扎,在浮上溼氣的視野裡,看著母親倒下。
【死吧。】
一個聲音和他說。
不是父親,不是母親,不是任何一個小孩兒曾聽過的聲音,卻比他聽過的所有聲音都更加慈愛,神聖,令人心往。
【只有徹底的分崩離析,才能看到新大陸和光。】
方遙聆聽著聖音,身體忽然獲得自由,一切恐怖景象消失,他變得輕盈,死亡似乎成了美好的代名詞,它可以斬斷疾苦,消弭仇恨,讓靈魂前往無憂國度。
只是雨聲很煩。
即使潮溼氤氳都已不在,四周變得溫暖乾燥,那片下雨的地方早就飄得很遙遠,卻仍偶爾有那麼一兩聲,像雨滴落在沙土。
方遙在恍惚中摸自己的衣服口袋,似乎這裡應該存放著某些能讓他抵禦雨聲的東西,苦的,酸的,辣的,直衝鼻腔的,所有意想不到對味蕾的刺激都包裹在糖衣裡,令人心安的味道。
可他沒找到。
【塵土仍歸於地,靈仍歸於賜靈的神。】
雨聲又來了,甚至蓋過了令人心馳神往的聖音。
方遙煩躁地抬手捂住耳朵。
世界在這一刻靜止,包括時間。
雨聲,聖音,連同宇宙中所有的響動,全部消失。
然後方遙聽見了自己——
“我不喜歡下雨聲。”
“……”
“原來除了吃糖,捂住耳朵也行。”
自己在跟誰說話?中間模糊掉的那句,明明應該有一個人在應答。
【死吧。】
【你不要害怕,因為我與你同在。不要驚惶,因為我是你的神。】
聖音成了思緒的干擾,方遙煩躁不已:“閉嘴——”
天地剎那光明。
晴空耀眼,沙丘連綿,一泊靜湖像月亮落在黃沙大漠,方遙躺在湖邊草叢裡,渾身溼透,鼻子嘴巴里還嗆著水,激烈地咳嗽好半天,才緩過氣。
主線行程:【煤氣燈探戈】(+20,當前進度35)
盒子寄語:在記憶中死裡逃生的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