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它消失的剎那,教堂裡響起一個聲音,純淨悠遠,如禮堂鐘聲,溫和舒緩,似天父慈愛——
【方遙,羅漾說他還隱瞞了你“很多”,為什麼不繼續追問了?他在你所有最重要的人生片段裡都留下過足跡,你不想知道得更清楚嗎……】
方遙身形一怔,瞳孔輕微收縮,這是記憶迷宮裡那個聲音,在他精神最崩潰的時候出現,幾乎將他引入末路。
羅漾也同樣認出了這聲音,震驚愕然,他不知道方遙也聽過,只知道這聲音曾出現在自己的主線行程裡,在那片恐怖的月亮湖,用天國般的神聖語氣說著宛如地獄的惡魔之語,讓他看清自己的原罪,讓他在即將被那個共生在唐猛身體裡的鬼東西吞噬時放棄抵抗。
聲音還在繼續,說著那些羅漾不忍講、方遙不願問的殘酷——
【他在你的六歲生日上,親眼見證了父親對你的‘啟蒙’,你最喜歡的阿姨掐死自己的時候,羅漾在看著,你最敬愛的叔叔割花自己臉,倒在血泊裡的時候,他也在看著……】
方遙臉色沒有很大變化,可放在椅背上的手明顯握緊,關節泛白,太過細緻的描述正在衝擊他的大腦,那些被他極力壓制的記憶開始掀起驚濤駭浪。
羅漾在方遙越來越不妙的反應裡,猛然驚醒,終於明白了盒子寄語。
噩夢照進現實,迷霧開始消散,你為他找到最後一塊記憶碎片了嗎?
原來【不為人知的他】最後10需要自己做的是,把方遙重新帶進悲慘童年,把每一個畫面,每一個細節,每一條在小孩兒眼
() 前逝去的生命,鮮血淋漓地向長大的方遙攤開,將記憶迷宮裡的噩夢連線到此刻的現實。
他不願意做,這聲音便出現了,逼迫著他,也逼迫著方遙。
倘若自己一早就和方遙講了全部實情,這聲音就不會出現了嗎?不,它一定也會出來推波助瀾,像現在這樣,用近乎場景重現的直接話語給方遙以最大的精神刺激。
“我不管你是誰,閉嘴——”羅漾憤怒站起,抬頭大喝。如果完成支線的代價是逼到方遙崩潰,那他不幹了總行吧!
不行。
那聲音既不停止,也無法鎖定,像來自彩繪玻璃,來自屋頂房梁,來自燭火暗燈,來自四周牆壁——
【方遙,羅漾還去了你八歲的生日,他親眼看見你父親殺了你的母親,他沒有幫忙,全程只是看著……】
“真的?”方遙微微仰頭,終於出聲,不知是在問站起的羅漾,還是天上的聖音。
“我想幫,”羅漾急切道,“可我在你的記憶片段裡屬於另外一個維度的存在,無法碰觸,也無法干預。”
【他說謊,和八歲的你不同,時光旅客羅漾在每個記憶片段就是現在這個樣子,成年有力的男性,但……】
羅漾萬萬沒想到這鬼聲音還能編瞎話:“你夠了——”
他想揍人,但如果自己都失去冷靜,就真的完了。
咬牙坐回長椅,羅漾伸手捧住方遙的臉扳正,跟自己面對面:“方遙,你看我的黑暗圖景,就知道我有沒有說謊。”
然而並沒有收到想要的反饋。
方遙似乎已經沉浸在八歲生日的血腥與痛苦裡,因為那聲音講到了母親——
【你的父親利用精神感知,控制了你的母親,其實從身體上殺死一個人並不殘忍,殘忍的是從精神上摧毀一個人……】
方遙的神情明顯開始恍惚,眼中的冰藍色暈染開來,吞噬理智。“母親之死”才是開啟失控閘門的關鍵詞,甚至都不需要那蠱惑人心的聲音說得更多,洶湧而出的記憶與情感已經淹沒方遙。
“方遙?方遙!”羅漾大聲喊,又狠狠拍了幾下對方手臂和肩膀,但根本不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