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適,窗格內緩緩道:“光來到世界,世人因自己的行為是惡的,不愛光倒愛黑暗。”
“那我可能是個例外,”羅漾客客氣氣,“我還是喜歡亮堂點的。”
窗格之內:“你在害怕?”
羅漾費解:“我為什麼要害怕?”
“失憶難道不會令人不安?”
原來指這個,羅漾承認:“有一些,但還不至於害怕。”
如果非要說,反倒是海麗奶奶那個客廳給他留下的陰影更大。
窗格內:“這個小鎮是不是很奇怪?”
“……非常奇怪,”羅漾頓了頓,“但是聽見你這樣問我更怪。”
“為什麼?”
“你不是這裡的居民嗎,沒有人會覺得自己的家鄉奇怪吧?”
窗格內傳出低笑聲:“所以你在一個奇怪的地方失去記憶,卻不怎麼害怕?既不怕這裡有危險,也不怕永遠回不了家?”
羅漾認真思考片刻,誠懇回答:“如果我有家和家人的記憶,應該會很怕。”
窗格之內:“聽起來你不想找回記憶。”
“想。”羅漾毫不猶豫。
人最脆弱的是情感羈絆,最勇敢的也是。
慢著,羅漾忽然感覺哪裡不對,他不是來“懺悔”的嗎,怎麼這位神父還跟他聊上閒篇了?
窗格之內:“你不相信人有原罪。”
羅漾:“……”說他聊閒篇就忽然言歸正傳,這時間卡得還真準。
窗格之內:
“也許找回記憶你就不這麼想了。”
“你能幫我找回記憶?”
羅漾瞬間什麼都顧不上了,這是自失憶醒來,他聽到的最振奮人心的訊息,激動得手情不自禁碰上窗格。
不同於整間教堂給人的陰溼感,那窗格竟然是乾燥溫暖的,傳遞著某種令人嚮往的舒適,彷彿窗格之內有著另一個世界,一個美好的、潔淨的、靈魂輕盈的彼岸。
窗格之內:“我可以引路,帶你去記憶迷宮。”
羅漾:“記憶迷宮?”
窗格之內:“那裡有很多人,你要做的是在迷宮裡找到你自己。”
溫潤的光從窗格徐徐透出,羅漾意識逐漸飄遠。
待他再次醒來,懺悔室不見了,教堂也不見了,自己卻仍坐在那張懺悔椅上,周遭是一個又一個堅固而冰冷的牢房,他則像不知該回到哪間房的犯人,呆坐在狹窄的過道上,帶著那張可笑的椅子一起發傻。
如果不是清楚記得神父說過“記憶迷宮”四個字,他絕對會把這裡當成一座監獄。
不,這就是一座監獄。
羅漾從懺悔椅上站起,冥冥之中,彷彿有某種力量牽引著他往前走,腦海裡隱約有個聲音不斷重複,你的記憶就在這裡,你要把它找出來。
這座監獄似乎沒有盡頭,每條筆直過道的盡頭都要面臨岔路,一次次選擇,一次次轉向,數不盡的空蕩牢房都長一個樣,走了一段時間後,羅漾已經記不住這裡自己有沒有來過,那裡自己有沒有抵達。
直到他終於在又一個岔路轉彎後,第一次見到了有人的牢房。
“砰砰砰——”
最先引起他注意的是牢房內發出的撞擊聲響,待羅漾走近,才透過每間牢房都有的寬大透視窗,看到裡面的男人。
一個臉上帶著疤的年輕男人正憤怒地用拳頭擊打牆壁。
他的手已經鮮血淋漓,可他渾然未覺,或者根本不在乎,揮向堅硬牆壁的拳頭一次比一次更有力,在牆上留下層層疊疊的血印。
似察覺被窺探,男人猛地向透視窗看過來,目露兇光。
羅漾嚇得小心臟差點蹦出來。
【那裡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