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是李南絮為難她,分明是她為難李南絮。
屋中很快只有碗筷碰撞之音,安嬤嬤給三人添了一碗湯,林氏始終坐著未動。
輕影問道:“今日的菜不合母親胃口?”
林氏斜斜地看了一眼楚風括,終於憋不住對輕影道:“你知道你兄長去何處了嗎?”
輕影喝了一口雞湯,含糊道:“去剿匪了嗎?”
林氏推開面前的碗筷,似乎想用碰撞聲引來楚風括的注意,臉也耷拉下來。
可是楚風括埋著頭,一言未發。
林氏是個直性子,心中藏不下太多事,片刻後,堵在心裡的話像頑石一般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氣惱道:“跟著那景王回京了。”
輕影聽後,手中的動作猛地一頓,抬眼看向林氏:“兄長和景王已經回京了?”
“對。”楚風括終於放下碗筷,清清嗓子道:“景王擔心錦禾公主屍骨腐爛,想盡快帶回安京安葬,這一路禁衛軍傷亡慘重,回程途中也不一定太平,輕卓擔心景王一行再遇刺客,便帶了五十精兵護送他們。同時,輕卓回京後可觀察朝中各派的動向,也好看看誰人趁此事抹黑我們侯府。”
林氏道:“依妾身看,這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比你們父子倆更愛多管閒事的人了,公主已死,還不知西樾國會不會揪著此事大做文章,輕卓此時回京,萬一西樾兵南下,你就不擔心有人告你的兒子擅離職守?”
楚風括道:“你這人怎如此消極,每次遇到事你總是往壞處想,西樾人怎會這般快便得知公主死訊,即便他們知曉公主已死,他們就一定會派兵南下嗎?打仗不需要人馬,不需要糧草嗎?一場仗要消耗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不是說動手便能動手的。並且朝廷中並非都是些庸才,出了這樣的事他們定然要想法子解決。”
林氏道:“是否是庸才,妾身一個婦道人家不懂,妾身只知道,當真吃了敗仗,我們全家都是要掉腦袋的,就怕最後落得跟當年程家一樣的下場。”
“程傢什麼下場?”輕影在兩人的憤怒聲中抬頭,眸中帶著微光。
林氏和楚風括聞聲一怔,相視一眼。
楚風括道:“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不提了。”
輕影又看向林氏,林氏擰著眉,道:“有何不能提的,當年程家軍驍勇善戰,為朝廷出生入死,最後因監軍在程鶴川的營帳中搜到一張字條,便說他通敵,可見我們聖上給人定罪多麼的草率,無非是因為他吃了敗仗便要了他全家人乃至整個程家軍的命。”
“你閉嘴。”楚風括拍案而起,先去窗邊檢查了一番,又到門邊翹首望了望。
好在他們一家子吃飯從不安排僕從隨侍,只留安嬤嬤一人。安嬤嬤是林氏的陪嫁丫鬟,跟了林氏大半輩子,嘴嚴得很,也很有眼力見兒,在林氏說話的中途便已經關上了門。
楚風括確認無其他人偷聽後,壓低聲音,指著林氏的鼻子道:“你啊,你,一把年紀了,說話還如此沒有分寸,今日這話若讓朝廷安插的眼線聽了去,我們一大家子都要下大獄。”
林氏也意識到自己的話說的不妥,但她仍小聲反駁道:“妾身講的都是朝廷案卷中可查的,除了,除了兩句話,但妾身堅信,當年那件事肯定是有內情的,只是天知地知,你不知我不知罷了。”
輕影看著眼前爭得面紅耳赤的兩人,心中燃起的希望再度湮滅。
父親和母親對程家之罪顯然不信,朝廷中定然還有同他們想法一致之人,只是在不明真相時,或明哲保身,或敢怒不敢言,不想去深究罷了。
她放下碗筷,失神地坐了片刻,然後起身,去了馬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