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夜月,照見著紫辰閣寬大的迴廊,翠曲瓊翹,疊欄重軒……一切都似先時的寂靜,座落在夜月天星以及無盡的皚皚白雪之中。
深夜寂靜,但只見回懸紫辰閣樓閣四周的一圈鰲山宮燈,與當空的燦爛明星襯托得極是生趣,風引竹搖,飛葉如矢,寒夜更深,哪裡見著個人影!?
井天鈴愣了一愣,順著樓上回廊繞向右側。
兩個錦衣衛士,倚廊而立,看見井天鈴的人影,各自一振道:“什麼人?”
井天鈴擺了擺手,二人看見是他,俱都現出恭謹模樣,不再吭聲。
除了馬大人隨行的四十名錦衣衛士之外,王爺為示尊重,更撥有他屬下親軍“夭衛營”的一百名侍衛,散立紫辰閣內外各處。什麼人膽敢輕與冒犯?就算他是個非常身手的人物!
井夭鈴可是真夠心細,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當下心裡盤算著,順著迴廊來到了紫辰閣後側方——
這一面,一樣的不敢疏忽。
除了自己隨行的錦衣衛士之外,到處可見王府的親軍,那是什麼人,有這個膽子?
有這個身手?
井天鈴獨立長廊,回想著剛才所聞。
憑著他三十年闖蕩江湖黑道的歷練,他不信自己會聽錯了?
茲事體大,可不能走露一點風聲:
兩隻手在腰上緊了一緊,井天鈴向後收了幾步——這種“藏力兩膝”的內勁功夫,堪稱獨步武林,時到今天,還不曾聽過江湖上有誰能出其右。
井天鈴一經收力兩膝,像是一支箭樣的,已射身而出,嗖——落身於對面瓦脊,真像是飛天鷂子般的快捷輕飄。
瓦面上早已為冰雪所覆蓋,如沒有極上輕功,簡直不易站立。
自此而看,整個紫辰樓內外俱都在視線之內,卻是看不出一些兒夜行者的來去動態。
天風冷冷,吹蕩著他一身肥大的長衣。井天鈴卻依然不肯死心,撈起了長衣下襬紮在腰帶上,決計要四下走走,看個究竟。
時間早已是午夜之後。
王府內外,除了幾處必要的照明設施之外,俱都已經熄滅。
井天鈴身法至為靈巧。此來之前,在天衛營的侍衛的帶領之下,假借馬大人安全為由,早已把王府上下各處觀察一清。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經來了,他決計就到郭王妃所下榻的賞心小苑走走,若是就此能查出王妃的來龍去脈,是否即是馬都督急於要知道的郭維之女,此事至關重要,非要立刻查一個明白不可。
郭維者,前任之內廷都督是也,因涉嫌勾結五軍都督府內謀叛逆之罪,早已身死九泉,此案的偵破,馬步雲獨攬大功,正是由於如此,郭維正法之後,馬步雲乃自搖身一變,以當日副職身份,填補了郭氏所遺留的都督正缺。
朝中對此案,傳說已久,風聞郭維之死,全為馬氏有計劃的陷害。事實上郭馬之不合內訌,也已是盡人皆知,郭維為人正直剛烈,馬步雲居心詭詐,如此差異,焉能共事?
一個站在明處,一個藏在暗裡,“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一朝變生肘腋,為自己手下所陷害,郭都督之死,真正死不瞑目了!
井天鈴在暗中繞了一圈,直切進賞心小苑的西邊的落地罩門。
燈光婆娑影裡,正有個身著厚棉罩甲的衛士,腰佩長刀。站立在門內。
這種天氣,這種時候,執行這樣的工作,自然是極苦的事情,只是今夜王爺王妃俱都下榻這裡,自是防範森嚴,絲毫疏忽不得。
井天鈴貼牆而立,默察少頃,乃自身上摸出了一枚制錢,抖手打出,“叮!”的一聲落於附近樹叢。
這個衛士正自倚牆發怔,聆聽之下,登時為之一驚,慌不迭縱身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