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捂著臉道：“一株百年的龍吟草最少要五十兩銀子。”

五十兩銀子，得做多少個木具、得廢上多少個日頭才能賺到？

也許這藥吃上一兩個月，就能讓木匠王家徹底破產。

“家中實在是買不來龍吟草了，才讓善兒被那惡病害了命……”王夫人的啜泣聲逐漸大了起來。

楚君回在這樣真實的悲痛中沉默了。

他有浮生眼，看到了木匠王家的箱子裡還有二百多兩銀子。

也看到了另一邊的房間裡，有三個男孩和一個女孩正和爺爺奶奶躺在一起睡午覺。

……王家的錢很多，但好像又不夠多。

多到能在這個年月穩定溫飽，少到去買龍吟草也就只能買四株。

楚君回不知道躺在棺材中的那個嬰兒脖子上的手印是誰的，也不知道他脖子上多了這個手印，這一家人會不會就能沒有負擔的過下去。

不……他或許知道最後一個問題的答案。

他們有負擔。

所以需要一場法事。

“一塵一劫，一劫一獲，往生得願，來世安託……”智深已經開始誦起了經文超度。

這輩子，他們救不了自己的兒子。

但他們願意花些銀子，讓“善兒”在下輩子過的好些。

這樣，或許能彌補他們心中的虧欠。

……

在王家做了一場法事，智深的行囊裡多了二十兩銀子。

能換……能換無數個角糕。

但他就是高興不起來，心裡總是有一種很難受的感覺。

楚君回沒告訴他整件事的全貌，只是問：“佛門經義裡是不是說，作惡者來世會有報應隨身？”

“是啊。”

“那如果這惡人剛出生就夭折呢？他的‘夭折’會讓生養他的家庭減小很大一部分負擔，那他的‘夭折’算不算是還了報應又攢了功德呢？”

這句話的資訊量太大，智深捋了半天也沒捋清。

楚君回繼續說：“如果他的‘夭折’是被迫的，他的死亡會不會成為別人此世的惡呢？如果‘報應’只會引發更多的罪孽，那最開始的報應還是否有存在的必要？”

智深這次想明白了。

“執吾你錯了，你所說的這些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早夭者真是因為上輩子作孽才導致這輩子早夭的。”

“如果早夭者是無辜的，那後面的問題就都不存在了啊。”

“是啊……”楚君回幽幽道：“我也覺得這輩子的善惡與下輩子的遭遇無關。那我比較好奇的是，為什麼恪守八戒的十二功德里，有那麼多與來世有關的東西？”

是不是……誰在干預輪迴？

如果這輩子嘎了，靈魂就要在別人手上過一遍，任其拿圓捏扁，那還不如只活這一世。

楚君回此時在心中默道：

“沒人能安排我的下一世，我要活就只活這一世。”

“我希望天下人亦是如此。”

棋子會變，棋局會活，這樣走才有趣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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