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釣魚的場所,幾乎就在大堤的頂端。記憶雖然有些模糊,但現在回想起來,不是在大堤頂端被暴風摧壞的石牆上,就是在那裡矗立著的岩礁上。總之,是從高堤爬下來,在一個石頭或岩礁上垂釣。
伯父沒有讓我到那裡去,因為小孩去有危險。那裡魚最愛咬鉤,伯父釣起來就照顧不上我了。天已薄暮,他還在那裡堅持著。記得我曾心慌地看見附近釣魚的人都陸續走散了。他也讓我拿著一支小小的釣竿。
魚籠裡躍動的魚;從石牆往大提上爬的海蛆和小蟹;衝到石牆下的海藻;強烈的海水腥味;在水平線上吐著長煙的輪船;默坐著垂釣的伯父……這一切,像活的圖畫一樣殘留在我的記憶中。
伯父總是這個樣子到我家去,和母親親熱地談話。伯父一來,母親就下廚做飯。至今,我還記得母親在菜板上切肉的聲音。
除了釣魚以外,我真嫌惡伯父,不曉得為什麼嫌惡他。伯父是親切的;追攆欺侮我的小朋友;給我買來玩具;說話也是簡單易懂的。儘管如此,我為什麼還要嫌惡他呢?伯父直到很晚,還留在我家。
我躺下一操搓眼睛,母親就說寶寶快睡吧,拍著哄我入睡。直到我稍大的時候,母親都是陪著我睡的。
一次睡著後,我忽然醒了,發現母親不在身邊。這時,聽見旁邊屋子裡有伯父和母親喊喊喳喳低聲說話的聲音。
這到底持續了多長時間?我那時還沒有記性。大概時間很長,我有些氣急了。
和伯父一起去釣魚,我每次都有記憶。這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伯父穿著和服,腰際繫著帶子,並捲起兩袖在岩石上站立著。飛沫不斷濺上巖頭,蒼色的海做為背景,在伯父身邊搖動著。
見過多少的事情中,只有這個印象鮮明地浮在腦際。伯父脫下的木屐也在記憶中。不,不僅是木屐,連伯父腳下臥著的粗繩也映在眼中。那條棕櫚繩繫著劃靠在附近的小船,船久久地在伯父腳旁橫泊著。
僅僅是這一點點事。我的記憶零碎片斷,已經連不成一個完整的情景了,忘卻的部分很多。
這事發生在什麼時候,我記不起來了。伯父死了,是意料之外的死。
我看見母親在一個房間裡慟哭。她把人家委託fèng制的衣服揉搓著扔在旁邊,伏在鋪席上哭泣,她的頭髮和肩膀劇烈地抽動。我在拉門的後面站著看。對於伯父的死,我不明白母親為什麼竟是那樣的悲哀。
五
小礬泰子由於工作的關係,回家的時間是不固定的。
我在晚8點去。有時她還沒回家。像前面說過的,她在收集保險款之外,還搞勸誘工作,所以晚的時候就到10點甚至11點。
因為時間不一定,我待會面有時就來不及了。
健一獨自玩耍的時間多了,那時的健一看見我進來,就瞪著眼睛直直地盯著我。
我想儘可能地馴服這個孩子,就和他談這樣那樣的話,可這個不愛說話的孩子,一句話也不痛快地回答。
然而我進來,他也並不拒絕。
原來,泰子離家前做好午飯,又考慮自己晚歸準備了晚飯,孩子就老老實實地自己照樣吃掉。我屢次到泰子家去,健一併不和附近的孩子結伴遊戲,他好像自己在附近玩耍,很快就自己回來。他沒有和友伴們一起遊戲的習慣。
我在晚上等待泰子的時候,經常就和健一兩個人挨過這段時間。因她不在,也就可以回去了,可總覺得一回家,就難於再出來,而且,往返也麻煩。所以,等她回來,自然就要好幾個小時。
等待中,我往往隨便躺下,就假寐起來。
健一對我在幹什麼,好像漠不關心。他獨自一個人玩著積木,看著舊畫冊,並且嘀嘀咕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