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個她倒是有猜到,最後一個是萬萬沒想到的,心想這些下人果然是平日太清閒,有那閒工夫腦補出這麼多亂七八糟的。
她直接氣笑了,說:「往後府內不許再傳出一句這樣的訊息,聽見沒有?」
「是。」秦兆豐應聲,原以為今晚的猜心折磨已經過去了,卻又聽晏枝忽然問道:「秦總管,你覺得我此刻為何還留在穆府?」
秦兆豐渾身一僵,剛才腦子裡過的訊息一瞬間又都湧了出來,他在說實話與說假話之間搖擺,最終決定中庸之道,於是說:「大夫人願為穆府揚眉吐氣,將少爺養成穆府出人頭地之棟樑。」
「秦總管,」晏枝沉默片刻,卻是帶著笑說,「我要歇息了退下吧。」
秦兆豐弄不清晏枝的意思,躬身告退:「是,秦某告退。」
待秦兆豐走後,晏枝困頓地打了個哈欠,問道:「蓮心,幾時了?」
「已過亥時,」蓮心低聲問道,「夫人可要歇著了?」
晏枝望向窗外,院子裡燈籠挑著,亮出一片橘黃色的光芒,可天地冷清,誰也沒來,她嘆了口氣,心想自己不是真正的晏枝,卻感受到了晏枝心裡的淒涼。
她遭遇了這麼大的事情,家裡還是沒有派來一人慰問,當真要跟她把關係撇清到如此地步嗎?晏靖安,她的父親,當真要因為所謂的「卦簽」和她如此生分嗎?
誰能想到,當年金戈鐵馬,血灑疆場也不曾皺一下眉頭,能說出「我不畏鬼神,當鬼神畏我」的鐵丹男兒在暮年之時居然變成了一個聽信方士占卜之言的愚蠢之輩。
更是一個怕沾惹了親生女兒「劫難」,貪生怕死的懦夫!
晏枝暗自咬牙,無論前身怎麼逼迫,怎麼敗壞他的名聲,晏靖安都不曾有過任何反應,更別說現在……哪怕她此刻被人亂刀砍死,那個被稱為父親的男人恐怕都不會再看她一眼了吧?
閉了閉眼,晏枝壓下翻湧起來的情緒,對蓮心說:「熄了燭火,讓大家都歇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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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晏枝朦朦朧朧聽到外面的聲音,那聲音輕柔溫和,帶著少年的稚嫩:「別吵醒嫂子,我沒什麼要緊事,只是想問下她的傷如何了,等下開了課,得等到午時才能見到嫂子,我放心不下。」
「沒事便好,那我回院裡讀書了。」
她聽見穆亭淵的聲音,心想,也不算沒人關心他,這不還有一個嗎?
嘴角略微揚起,晏枝又睏倦地睡了過去。
直到巳時,被蓮心喚醒,晏枝不願起來,攥著被子閉著眼問:「怎麼了?」
「大夫人,二少爺來看您了。」蓮心在晏枝耳邊低聲喚道。
晏枝腦子裡還是混沌一片,反應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頓時猛地坐了起來,驚訝地看著蓮心:「當真?」
「當真,」蓮心見她高興,也笑了起來,「此刻正在前廳,二少爺說您受了傷,要您歇著別來吵您,但我鬥膽猜想,大夫人一定很想見二少爺。」在晏府的時候,大夫人就極喜歡二少爺,常常跟在二少爺身後,讓他陪她玩耍,二少爺也是疼及了大夫人。她就知道,穆府不會不管大夫人的!
腦子清醒了點,晏枝也從原主記憶裡夾帶的情緒中脫離出來,冷靜地思考了一下。
來的人是晏枝的二哥晏殊同,他與打小跟著晏靖安上戰場的大哥不同,幼年時期是養在北都家中,看著晏枝長大,故而與晏枝極為親近。大兒子戰死之後,晏靖安便不願再讓二兒子也上戰場,晏殊同便領了兵部官職,常駐北都。
那是與晏枝最親近的人,也是晏枝這幾日最盼著見到的人,亦是本來讓晏枝最失望的人。此刻,聽到晏殊同來看望她的訊息,晏枝心裡十分歡喜,心想他來得雖然晚了,卻到底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