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宋懷恩踏進殿內,最後一抹餘暉將我們的影子長長投在地上,與玉磚雕龍重疊在一起。
“你們來了。”
子澹淡漠的聲音,在殿內迴盪。
“臣護駕來遲,望皇上恕罪!”宋懷恩按劍上前,單膝跪地。
我低頭屈膝,沉默的跪在宋懷恩身後,將面容隱在風帽的陰影中。
“護駕?”子澹冷冷笑了,“朕一寡人,何足驚動宋相入宮。”
宋懷恩面無表情道,“胡氏謀逆,皇后矯詔欺君,臣奉太后懿旨,入宮護駕,肅清宮禁。”
子澹微微一笑,語聲慘淡,似早已預料到這一刻,“此事無關皇后,何必累及無辜。既知事不可為,朕已素服相待,等你們多時了。”
他輕嘆一聲,似終得解脫般輕鬆,從御座上緩緩起身,“即是太后懿旨,那便有勞你,代朕轉告太后——”
這“太后”二字,他重重說來,語意盡是譏誚,“朕總算遂了她的意,不知她可快活?”
宋懷恩沉默片刻,自袖中取出黃綾詔五,雙手奉上,“臣愚鈍,只知奉命行事,不敢擅傳聖意。廢后詔五在此,請皇上加蓋御璽,即刻平定中宮叛逆。”
子澹握拳,臉色蒼白如紙,“朕一身承擔,不必連累旁人!”
宋懷恩冷冷道,“胡氏謀逆,鐵證如山,望皇上明鑑。”
“此事與胡氏無關。”子澹微微顫抖,“朕已經任由你們處置,何必加害一個弱質女流?”
“臣不敢。”宋懷恩聲如寒冰。
子澹扶住御座,恨聲道,“你們,果真是趕盡殺絕,連婦孺都不放過!”
宋懷恩終於不耐,霍然按劍起身,“請皇上加蓋御璽!”
“休想讓朕頒這詔令。”子澹倚著御座,怒目相向,卻渾身顫抖,似力已不支。
宋懷恩大怒,驀然踏前一步。
“皇上。”我起身,掀了風帽。
子澹一震,側首,與我四目相對。
他的目光直直剜進我心底。
兩人之間,不過三丈距離,卻已隔斷了一世恩怨。
我緩緩向他走去,每一步都似踏著刀尖。
“你要親自動手了麼?”他笑了,蒼白的臉色透出死一樣的灰,身子晃了一晃,跌坐回御座,慘無血色的唇動了動,再說不出話來。
我沉默,任由他的目光、他的笑容,無聲地將我鞭撻。
“皇上請過目。”我接過宋懷恩手中詔五,緩緩展開在子澹眼前。
“這是廢后的詔五,並無賜死之意。”我剋制著臉上每一絲表情,剋制著自己的聲音,只讓他看到我最冷酷的樣子,“若是殺人,用不著御璽,只需一杯毒藥。胡氏謀逆,按律當滅族。只有廢入冷宮,才能保全她性命。”
我望著子澹,“皇上,臣妾所能做的,僅止於此。”
子澹閉上了眼,似再不願看我一眼,“我的命拿去,放過她跟孩子。”
他已認定我會藉此發難,斬草除根,翦除他所有的親人。
“朕既做了放手一搏的決定,便已有最壞地打算,自當承擔一切。”他閉目仰首,唇角噙一絲慘笑。
我望著他,滿心蕭索,只覺悲涼, “你真想保全胡家,又何必將他們推上刀口?”
一旦事敗,胡家將是第一個受戮,這一點子澹不會不知。然而他依然將整個胡氏投入這場希望渺茫的賭局,哪怕這裡面有他的妻,有他未降生的孩子。
他終究做了一個帝王該做的事情,卻可惜,已經太晚。
“你說我從不曾爭取過。”他忽然倦淡開口,“現在我爭了,卻又如何?”
我握緊詔五,卻無法回答他的話。
縱然沒有今日,胡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