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身去,繼續與公孫木揚對弈,直到半個時辰之後才回屋子。
薛月敏前來所為何事,他不必親耳聆聽,也不難揣摩,之前薛家為了能讓女兒再有進宮的機遇已經勞煩公孫木揚開口,此事失敗了,薛家小姐居然會親自來請求穆槿寧,要穆槿寧幫她一回。
以前的槿妃……心中有滿腔熱情,另一面卻又是冰冷寒意,她理智聰慧,鎮靜從容,知道大是大非,知道進退攻守,可有情,亦可無情,原本就是當后妃的材料。他唯獨不知道,穆槿寧是如何拒絕薛月敏的,她早已不再是以前的槿妃,她的世界脆弱混沌,比過去更加溫和,主見也少了,怕是根本不知該如何拒絕別人的提議吧。
或許他篤定毫無希望的事,並非一定沒有任何轉機。
他對薛月敏沒有半分喜歡,這是實情,拒絕的篤定,卻不過是因為私下裡的原因,不只是因為她性情高傲,自以為是。他不懂女兒家的細膩情事,只知道他個人的喜好,他喜歡看春日裡桃花開的滿枝滿眼,滿目柔軟嬌嫩的粉色,卻不喜歡有人在花開正好的時候將桃花采擷下來,浸泡在酒液之中,繼而埋在地下一整年再開封。
哪怕這是別人眼底的精巧心思,在他心裡卻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今日朕讓人在宮裡擺了一桌宴席,你我一月在外,舟車勞頓,正巧有人極盡心思給我們接風洗塵,朕不曾拒絕她的好意——”秦昊堯一走進寢宮就開了口,身為天子若是常常鬆懈,這江山也恐怕遲早會動搖,明日早朝他就準備要說起穆槿寧的事,既然如此,今晚也該讓語陽他們好好看看她了。
她不是見不得光的人,名分,富貴,榮耀,尊崇,過去一切曾經屬於她的,他都會還給她。
“皇上說的是語陽公主?”將手邊從江南帶回宮來的物什打點清楚,穆槿寧轉過身子,淡淡望向說話的男人,並不過分意外。
她在宮裡這些日子,對秦昊堯也多少了解,其他的皇族兄弟姐妹她並不清楚,倒是天子有一名親妹妹,叫做語陽公主,幾年前剛剛嫁做人婦,住在宮外的駙馬府裡,不過常常進宮,皇宮后妃眾多,兄弟姐妹自然也眾多,並非一母所生,自然心有嫌隙,畢竟唯有同胞兄妹的感情才是真感情。
“你就當成是一家人吃飯,不必有所負擔。”秦昊堯揚唇一笑,從容回應,別的兄弟姐妹跟他也無深情,不過是仰仗著他過著不勞而獲的富貴生活,並非所有人,都是他心目中的家人。
柔荑將兩張摺疊的整齊的宣紙攤平了,她的目光落在那曾經在畫舫之上描畫的風景,午後的溫暖春水,黃昏的彩霞蒼穹,如今看來也是為之心動的美景。
他終於要將擱在彼此之間的這層紙捅破了。
讓她去面見他至親的親人,這是早晚都會發生的事。
而後呢……她不難想到秦昊堯要做的事,或許到時候,又是一番不小的風波。她的心中輕輕嘆了口氣,隨即將眸光轉向他,挽唇一笑,輕點螓首。
午後,穆槿寧回到偏殿,紫鵑將屋內收拾的一塵不染,乾乾淨淨,她小憩片刻,再也無法安睡,便起身來,吩咐紫鵑為她重新梳了個頭,換下在宮外穿的裝束,身著一襲銀藍色鉤花的素雅宮裝,靜靜坐在窗邊的軟榻之上,等候了一盞茶的功夫,聽到門外傳來的聲音,她便當下就站起身子。
該是時候了。
她親自開啟門來,黃昏時分,天色還不算太晚,天際的晚霞宛若宮裡上等的紅色紫色的綢緞,瞬息萬變,一刻間可以變出千百種不同的花樣來。
不過只是匆匆望了一眼而已,她不再留戀,跟隨著領路的太監,不疾不徐地走向赴宴的宮殿裡頭去。
“他們已經在裡面了。”
在門口遇到了從另一處走來的秦昊堯,他滿意地看了穆槿寧一眼,她的裝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