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兩色的光,彷彿瞬間刺傷了她的眼底。
她下了馬車,走到穆峰身邊,跟隨他一道俯下身去,她拾起腳邊的一枚銅板,小心翼翼放入穆峰手中的錦囊內。
她長長舒出一口氣,頭也不抬,輕聲說道:“我都不知這些銀子怎麼來的……”
“閒來的時候,老李帶我出去給人家府裡種樹栽花,有時候給三五個銅板,也有我寫字的時候,看著喜歡的,他們就拿走了,那天就能存著十來個銅板。”穆峰說的認真,沒有一分含糊。
她不清楚穆峰語中的老李是誰,想來是餘叔在邊關找的相熟的故知,她埋著頭背過身去,從車廂的軲轆下,找尋到一枚發黃的銅板,緊緊收在手心,彷彿那一文錢,勝過年少時候揮霍過的百兩銀。
“爹,這些銀子我們要好好存著,一直存下去,無論窮困潦倒到何等地步,我們都不用一分一毫。”
她微微地說道,這一席話,彷彿更是說給自己聽的。因為每一枚銅板,都沉甸甸的,像是從火中撈起來的,燙著她的手心,讓她恨不得痛哭流涕。
她絕不讓爹重蹈覆轍,她對自己發誓。
拾起了碎銀子,只可惜還剩下一些銅板不曾找到,穆槿寧扶著穆峰到一旁石階上坐下,獨自細細搜尋,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她太過專注,身邊漸漸積聚了二三十人,竟也不知。
“你看,那個不就是以前趕出城的傻子郡王爺嗎?”
“那他身邊的就是被變為庶民的郡主?”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他們居然淪落到這般田地……。”
嘖嘖聲傳來,有看好戲的,但更多的百姓,不無慨嘆惋惜。至少如今這位郡主,似乎變得平易近人許多。
王鐳站在秦昊堯的身後,適時提醒,只因主子停下來已經一段時間。
“爺,沈大人在興宇樓等著呢……”
他抿著單薄的唇,不理會侍從的話,傲然負手而立在圍觀的人群之後,視線直直落在那個纖細身影之上。
若不是百姓在談論的沸沸揚揚,他也不願相信那個人就是她。
至少記憶中的她,絕不可能不畏眾人灼熱目光和談論,就在街道之中俯下身子,細細搜尋滾到石縫中,小攤鋪角落的每一顆銅板,彷彿整個街道空無一人的平靜祥和。
人漸漸散掉,或許也是因為人群中逐漸有人發現身邊的男子非凡身份才退下,只剩下他與兩位侍從。
發涼的春日,她找了約莫半個時辰,似乎還未找全所有銅板。
“爹,還有多少?”她回過頭,揚聲問道。
穆峰很是為難,彷彿等不下去了:“還有兩枚,寧兒,我們還是先去把耳環贖回來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她固執地搖搖頭,白嫩的肌膚上浮著一層淡淡的紅暈,抹了抹額頭上冒出的細小汗珠,再蒐羅了一番,驀地眼前一亮。
那一枚銅板,就在不遠處,被青石板的一簇野草擋著大半,她才忽略不曾看到。
她的眼底,瞬間覆上喜色。那樣的歡喜神色讓她看來愈發真實嬌俏,映入他的眼底,陌生卻也熟悉。
只是還不等她起身,那一枚銅板,卻被踩在一雙黑靴下。
她緩緩的,悠悠地仰起臉,頭頂的夕陽,似乎被那張冷峻的面容,全部吞噬覆蓋。
哪裡還敢去拾回來那銅錢?
她的手才伸出去,卻又猛地縮回來,藏在腰際,彷彿面對的是一條吐信的毒蛇。
第9章太后牽線
“你。”
他薄唇微啟,只是吐出一個字。
他一定認出她了。
他下面要說什麼?!
還是會害怕。
還是會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