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對。」
靳岄將雙手藏於袖中,坐姿筆挺。他穿一身北戎奴隸裝束,長發卻沒有遵照北戎規矩梳成髮辮,仍是大瑀髮式。
大巫心中一怔,不禁坐直了身。眼前少年面露淺淺笑意,濃黑眼珠裡映出塔中粼粼火光,閃動如星。
靳岄一字字道:「但我從不信命。」
賀蘭碸鬆了手,踉蹌起身。他的手上都是血,起初溫熱,漸漸變得粘稠冰冷。
他殺了人,而且是連殺兩個。耳朵裡嗡嗡作響,腦袋在強迫他反芻方才殺人的手感,但同時又喝令他警醒:襲擊者還有一個!
那受傷的刀手果真衝殺過來。他肩膀受傷,揮刀力度減弱,但賀蘭碸怔愣中躲避不及,胸前被一刀劃破,衣裳破了,皮肉綻開。刀手更是一腳踹中他腹部,賀蘭碸整個人被踢飛出去,重重跌在地上。
一個身首分離的屍體,就在他身旁。那是一個弓手,箭囊幾乎空了,只剩一支尾羽純白的黑箭。賀蘭碸卻認出了那支弓:在某一年的朗賽大會上,他見青鹿部落的人用過這樣的弓,通體黑紅,上有繁複雕紋,是狼群奔突之象。
這是隻有皇宮中禁衛軍才能使用的弓。
那刀手撲在斷氣的劍手身上呼喊「大哥」,賀蘭碸晃了晃腦袋。他看見刀手又站了起來,拖著刀,朝阿瓦走過去。他們根本不在乎賀蘭碸生死,目標始終只有阿瓦一個。
賀蘭碸還聽見阿瓦在說話——「高辛人,我允許你使用那支箭!」
高辛的狼子左足半蹲,右腳跪地,腿上傷口鮮血淋漓,月色照亮他濃棕色頭髮與澹青雙瞳。從箭囊中抽出那支白羽的黑箭,賀蘭碸心口怦怦直跳:他沒有認錯,這是狼鏑。
第21章 阿瓦(3)(捉蟲)
觸碰狼鏑的瞬間,陌生而熟悉的感覺湧入了他的指尖。賀蘭碸抓起狼鏑,拉弓搭箭。
古老的悸動澎湃著他的心胸,劇烈沸騰的衝動彷彿從血脈深處迸發而出。那支渾然的黑箭在催促他鬆手,讓它扎入敵人的血肉,吞噬粗糙可恨的生命。
賀蘭碸鬆了手指。
狼鏑激射而去,刺破冷風。
它先扎入舉刀者的左胸,箭勢未消,挾帶著無窮力氣,箭尖旋轉,剮開骨頭、臟器,最後穿胸而出,當一聲死死釘入石中。汙血噴濺,純白箭羽染紅一半。
大刀落地,距離阿瓦僅有幾寸距離。刀手仰面躺倒,風中只剩鐵器撞擊石塊的甕響與賀蘭碸的喘息。
周圍終於徹底安靜。他拖著傷腿腿走向阿瓦,先察看了阿瓦的傷勢,隨後吹口哨喚來飛霄。阿瓦見他腿上的劍傷與胸口刀傷不停滲血,心有餘悸:「高辛人,你……」
「我有名字。」賀蘭碸說,「我叫賀蘭碸,燁臺人士。你不是巫者,到底是什麼身份?」
阿瓦撐著他身體站起,從腰上皮囊中拿出一支火箭,拉動引線發信。
「是狼鏑嗎?」他問,「狼鏑讓你懷疑我的身份?」
「狼鏑只是其一。普通巫者到城外活動,不可能有九人隨行。你的隨從裡有禁衛軍的人。」
阿瓦撕開屍體的衣服,和賀蘭碸分別處理傷勢。他也是料理傷口的好手,嫻熟快速,並不因疼痛而延緩過片刻。
「我本名瓦辛圖,馳望原的繼承人,北戎天君長子。」阿瓦說,「你可能聽過我另一個名字,雲洲王。」
賀蘭碸驚得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北戎天君哲翁有三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其子賜稱雲洲王,意為馳望原最高峰雲臺峰的王者。傳說雲洲王殺人如麻,年紀輕輕已經在哲翁平定五大部落內亂的戰爭中屢屢立功。他頭戴狼神頭盔,身騎汗血寶馬,手持長槍長刀,殺神弒佛無人可擋,是馳望原上令人畏懼的噩夢。
眼前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