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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馳望原水草豐美,牛羊成群,牧人脫下了厚厚的羊毛外袍,穿起利落爽快的夏衣,騎馬馴羊。途徑青鹿部落的時候,他們遇到了一隻奇特的隊伍,一家五口人正驅趕著耳朵剪去了一小塊的一百多匹羊,準備轉場。

阿瓦停下詢問。往年這個時候,牧人早就已經往南方轉移牧場,不會有人在盛夏時分還在趕場。春天是接羔的時節,等羊羔、馬羔、駝羔生下來,等羔子們趔趔趄趄學會走路,轉場就應該開始,遲了會趕不上飼餵羊群和馬群,也尋不到好的草場。

眾人在驛站歇息,金羌使臣的隊伍停在後院,靳岄仍舊沒看到白霓,連喜將軍的影子也沒瞧見。他和賀蘭碸陪著雲洲王,同那一家人說話。

雲洲王聽了一會兒,扭頭對靳岄笑道:「原來他們在照顧阿拜。」

靳岄:「什麼是阿拜?」

賀蘭碸跟他解釋:「阿拜是會唱天歌的智者。燁臺的阿苦剌爺爺就是阿拜。」

靳岄驚了:「阿苦剌懂看病,是巫者,居然還是阿拜?」

被稱作「阿拜」的老人雙眼渾濁,似乎蒙了層白虛虛的霧,看人時總要緊緊眯皺起眼睛,翕動鼻孔。靳岄不禁想起阿苦剌和大巫都曾在自己面前做過這樣的動作:他們在嗅聞眼前人靈魂的味道。

阿拜沒有居所,總是在馳望原上不停流浪。他們起初並不會唱天歌,其中許多人甚至不懂得北戎文字。或許是某天醒來,或許是某場大病痊癒,他們如同被馳望原天神點醒,忽然便懂得了唱那冗長、遲緩的天歌。

天歌是天神遊歷人間的記錄。傳說在許久許久之前,那時候沒有北戎,沒有大瑀,馳望原和血狼山也尚未被命名,天神騎著他忠誠高大的駿馬巡視人間,無意中踏破妖魔的牢籠。妖魔趁隙出逃、肆虐人間,天神心中慚愧,真身化作七位神子降臨草原,蕩滌妖魔的虛影。

神子們騎鹿、騎狼、騎馬,手握閃動金光的神器,刺入妖魔的胸口。有人始終堅貞,有人被妖魔的血玷汙,成為妖魔的俘虜。妖魔走過的地方土地皸裂,身懷天神靈魂的少女赤足踏過黑色的枯槁土地,無窮無盡的春天從她足跡中生長出來;妖魔舔舐過的天穹裂開窟窿,雨雪終年不停,萬物凋零,身懷天神靈魂的青年騎在巨狼背上,朝紅色的月亮拉動金色長弓,漆黑利箭封閉了巨大的裂縫,星辰重新回到草原的天空。

天歌若要唱起來,十天十夜也唱不完,歌中有哭聲,有歡呼,有日月星辰起升降落,雲雨飄過大地,太陽是天神最後的眼睛。

這位阿拜當時暈倒在牧人的氈帳外,被這家人救活了。他年紀太大,無法在仍舊寒冷的春季上路,牧人尊重阿拜,便一直等到他身體恢復才帶著羊群啟程。阿拜告訴他們,雖然自己看不見馳望原,但他能聞到馳望原最好的草場在哪裡,循著他手中木杖指示的方向去就行。

雲洲王聽得津津有味。阿拜還給他唱了一段天歌,靳岄呆站著傾聽,他雖然一句話都聽不懂,但那悠長的曲調總覺得似曾相識。

賀蘭碸說,那是因為世間所有的歌都是由天神彈奏的。天下所有的人都是天神的孩子,他覺得曲子似曾相識,定是因為在遙遠的前前前世,他曾聽到過。

「馳望原的人也相信前世後世嗎?」靳岄問。

「信啊。阿苦剌爺爺老跟我們說這些事,但我不太聽。前世後世,我現在記不住也不知道。」賀蘭碸回憶阿苦剌的話,「每個人的前世都是註定的,我們是馬,是羊羔子,是風駝,還可能是青蛙,魚,或者一頭鷹。」

「是吃夠苦頭,所以這一世轉生為人了麼?」靳岄笑著問。他和賀蘭碸正給飛霄刷洗馬背。

賀蘭碸面露驚訝:「不,為人也是來吃苦歷劫的。」

靳岄愣住了:「什麼?」

「最好的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