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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舉起手中丈餘長的小刀。那是專用於剝大魚韌皮的切刀,鋒利無比。

雨聲密集,靳岄閉上了眼睛。用瓊周刺客很高明,瓊周人長相與大瑀人相似,這幾個人又是問天宗請來的鞦韆傀儡藝人,出入仙門城完全自由,毫無障礙。他心頭的恐懼漸漸消失了,因為預料到結局,所以不覺得詫異,只是覺得該做之事沒做完、沒做到,著實有遺憾。

甚至在這個瞬間,他生出一種輕鬆平靜的喜悅,心裡所想的唯有怕痛而已。

他的臉被壓在濕透的地面上,混著泥腥的濁水有奇特的氣味。雨滴落在他的兜帽上,落在地上,像一種沉悶遙遠的雷。他記得馳望原的夏季,天空上會滾過這種雷。

金屬碰擊之聲乍然響起!

呼嘯而來的箭矢擊中大漢手中切刀,另一枚更是直接刺入大漢胸膛!

大漢痛呼、趔趄,砰地倒在地上。切刀落地,幾乎擦著靳岄的臉。

與切刀同一時刻落地的還有一枚箭。

箭身精鐵打造,渾然一體的黑,除了黑之外,沒有任何一絲紋飾與刻印。

靳岄曾摸過這樣的箭。水色從箭身上流淌而下,箭尖死死扎入地面,純白的尾羽輕顫,上面還殘留著一片黑褐色的、陳舊的血痕。

是狼鏑。

是那枚屬於賀蘭碸的狼鏑。

第79章 情意

箭確實是賀蘭碸射出的。

他和巴隆格爾在走廊上苦等許久,除了聽見眾人漸漸騷動,有「宗主不見了」之言流傳之外,遠桑是怎麼都等不到。

眼見天色漸暗,賀蘭碸扮作不熟悉大瑀話,嘰裡呱啦地跟問天宗的人比劃,假裝要去上茅房。等走到別人瞧不見的地方,兩人立刻閃進角落,趁著漸濃的夜色一路找過去。

他們先經過了貴客落座的大廳,也穿過被嚴密把守的正堂。賀蘭碸甚至懷疑遠桑就在正堂裡,只是被把守的人困住了。巴隆格爾提醒他,遠桑大可殺出一條血路,畢竟還有他倆接應。賀蘭碸便繞過了修心堂正堂,往後院奔去。

雨水密集,稠稠如漿。蓑衣和蓑帽全無招架之力,兩人渾身上下全都濕透。巴隆格爾提議乾脆離開,後院必定也沒有什麼可探查的,雨太大了,他覺得不安全。

賀蘭碸卻沒有停步。他後來無數次回憶起這一天的夜晚,彷彿有什麼牽引著他往前去,他被冥冥的繩索拉扯,直到攀上後院的牆頭。

大雨之中,他只能看到有人舉起刀子,刀光雪亮。那被踩在地上的人頭臉被兜帽蓋著,看不清年紀長相。巴隆格爾才說了一句「走吧」,便見賀蘭碸忽然踩上牆頭,於身後解下擒月,甩脫包裹的油布,從蓑衣覆蓋的腰上抽出兩支箭。他動作極快,不過呼吸一瞬,已做好攻擊準備。

賀蘭碸隨身帶著幾枚高辛箭,還有當日被雲洲王所贈的狼鏑。抽出時倉促,等箭架在弓上,才看清楚其中一支是狼鏑。

賀蘭碸只射過一次雙箭,那時候他用高辛箭點燃血狼山的鹿頭。此時此刻,他幾乎全憑本能,雙箭離弦,穿破雨幕、擊中目標。

大漢倒地,他手中的切刀也落了下來。賀蘭碸此時才微覺一怔。巴隆格爾一把將他拉下牆頭:「你幹什麼!」

「……救人。」賀蘭碸道。

兩人聽見後院中傳來急促腳步聲,忙閃身躲在暗處,彎腰疾走。

「你認識那人?」巴隆格爾又問。

「不認得。」賀蘭碸抓住擒月,大弓仍因方才的激射隱隱顫動,「我不知道那是誰。」

「那你救他?!」巴隆格爾低聲大罵,「這不是惹了麻煩麼!」

賀蘭碸實則全然不知自己方才在做什麼。那一箭必須射出去——他的直覺這樣提醒他。

身後追趕的人漸漸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