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大房院中時,陸大老爺已聽聞他回來,正想去老太太院中,突聽他來了,忙笑著請人進來,落了座沒說幾句話,但將話題轉到派官之事上去,“你可真打算報病去職,改任江南麼?”
陸仲晗在大伯父面前就“誠實”多了,點頭,“不瞞大伯父,我心中確是有此想法。只是也有顧慮。”
陸大老爺一怔,“有何顧慮?”
陸仲晗半垂著頭,似是沉思了一會兒,方抬頭笑道,“因我早先的事,祖母心中有氣。雖現今已應了補聘之事,到底氣不消。我若派江南,離家近些,老太太必叫瑾兒回府長居。若將一腔氣都撒在她身上,如何是好?若派遠了,還能帶她到任上住著……”
陸大老爺原以為他顧慮報病去職,不好得官,故而不敢冒險行事。哪知他心中想的竟這事兒!先是一怔,隨即又斥道,“前途之事,你怎能如此兒戲?”
陸仲晗無奈一笑,沉默不語。
陸大老爺素知他內裡是個犟的,陸家兒孫沒哪個敢如他一般,賭氣出府,幾年不歸。本想再訓,再想老三媳婦與老太太已是交惡到那般地步,這個孫媳老太太又是不喜的,真的入府住,老太太苛責,老三媳婦兒也替她說不上半分話……
擰眉擰了半晌,問道,“以你說,此事該如何辦?”
陸仲晗抬頭,“先叫她們母子陪我在杭州住著,等孩兒大些,祖母消了氣,再叫她回家來住不遲。”
陸大老爺一怔,“以你這般說,補不補聘有何差別?哪家新婦不入祠堂,哪家婦人不伺奉雙親?再者你不叫她回來,朱家豈肯依?”
“祠堂必是要入的。等孩兒出生後,身子骨硬朗些,便帶她們回來拜先祖。朱家那邊我會與老太爺好好商議。”說到此處,陸仲晗再次無奈一笑,“與大伯父,侄兒便說實話。老太太性子強,可瑾兒性子也是個強的,不輸大姑母!我認得她這些年,不見她吃過半分虧。”
說著一頓,似是又思量一會兒,才道,“府內人皆不知。她……岳父不在家,一個女兒家家,不過兩三個隨從,便敢獨奔忻州。其堂祖父想趁岳父不在家,為其家立嗣,她也敢給硬生生給頂回去。親外祖因當著她的面打了家中一同生活的僕從,她亦敢當面掌摑回去……早先祖母派去的幾人,在忻州所做之事,她不斥不怒,並非不敢,而是沒真正惹惱她……”
陸大老爺聽得目瞪口呆,腦中浮現個捋袖持棍的強悍婦人,半晌方道,“這,這樣彪悍的女子,到底有何值得你不告而娶之處?”
陸仲晗只是淡淡地笑,不過,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突然想到早先在蘇記鋪子遇上她罵汪顏善的那一幕,那時有那麼一瞬間想過,他若娶妻必娶這樣鮮活凌厲的女子。
陸大老爺看著他,“這才是你不叫她回來的理由吧?”
陸仲晗不置可否,只道,“侄兒以為,先如此安排,會更好些。所以想請大伯父與祖母說說,正巧祖母心中也有氣,補聘之事,已叫她不願,瑾兒順順當當的進府來,她心中怕是更不願,想來也不難說服。”
又道,“若無此後顧之憂,侄兒這就報病去職。江南各府雖官多缺少。但家中生意現今也算蒸蒸日上,多使些銀錢,想來也不算太難。”
他這話陸大老爺倒是同意的。現今官場,官好不好派,這銀錢使得到不到位,便是極重要的因素。聽聞蘇氏的父親出海回來撈了不少銀錢,自忻州回來的幾個僕從也說,忻州府生意也做得極順……前兩日也聽他提過蘇氏現在今在杭州的生意……
沉思半晌,點頭,“也好,我和老太太說說。只是官缺一事,你要上心才行。”
陸仲晗點頭,起身行禮,“多謝大伯父。”
再次自陸家大房出來時,已將日落西山。陸仲晗腳步不停向三房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