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封太孫婕妤、昭儀,和誰家孫子納妾也不太一樣,禮儀上還是比較慎重的。張貴妃今天穿著常服,這個常服,也不是日常用衣,指的是普通禮儀中穿的禮服。
皇妃常服,是戴花釵鳳冠,內著深藍鞠衣,外穿真紅織金繡鳳大袖衣,披霞帔,穿紅羅裙、紅羅褙子。張貴妃雖然生了一張圓臉,但穿著得如此莊重珍貴,也顯得不怒而威。徐循和何仙仙在贊禮太監的指引下,再拜數次,算是完了禮,起身束手侍立,都是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輕舉妄動。
說起來,張貴妃年紀不大,今年也就是三十多歲,倒不像是徐循她們的祖輩,她寧靜而威嚴地受了禮,便露出笑容,讓她們都坐下說話。“早起就忙到現在,吃過了嗎?喝過了嗎?”
徐循知道她在北平行在長大,是皇爺起家的北平功臣之後,所以一開口就是很重的北方口音。她幾乎沒有聽懂,還是何仙仙比較機靈,代表兩個人回話,“早起吃了一個餅,喝了一杯水。”
“嗯。”張貴妃笑著點了點頭,“行大禮呢,忽然要去淨房就不好了。”
她吩咐身邊的宮女,“讓她們一人喝一碗杏仁茶吧,大冷的天,在院子裡跪了半天,得吃點熱東西。”
又說,“還好這是南邊,要是在北邊行在,正月的天氣,就那樣在院子裡跪著,肚子裡又空空的,回頭非得生一場大病不可。”
張貴妃人真的很和氣,才幾句話,就讓兩個忐忑不安的小姑娘漸漸放鬆下來了,徐循也習慣了她的口音,她笑著謝謝張貴妃,“娘娘疼愛妾身們。”
四個嬤嬤都教導她的進退禮儀,和人說話時,要帶著笑,自然地看向對方,但又不能死死地瞪著別人的眼睛。從趙嬤嬤開始,四個嬤嬤輪流和徐循說話,有哪一個挑出毛病來了,徐循都要捱上一頓說,現在她已能很自如地把這一套運用出來,剛放鬆了一點,就把頭抬起來了。
張貴妃仔細地打量著徐循,她滿意地笑了,“你們兩個都生得漂亮,是美人坯子——我自己生得一般,就最愛這樣秀氣可愛的小姑娘。尤其是徐氏,嗯,很合我的眼緣,當時萬歲還嫌你小了呢。我說,現在小,進宮時就不小了,可不是,才兩年不到,真成大姑娘了。”
徐循忽然想起選秀時,那個蒼老的聲音問,‘張氏、王氏以為如何’。
看來,這裡的張氏,指的就是張貴妃娘娘了。也就是她的一句好話,讓她的一生髮生了這翻天覆地的變化。
何仙仙也抬起頭來,羨慕地望著徐循笑,張貴妃娘娘沒有厚此薄彼,她也誇了何仙仙幾句,“你也是又端莊又俏麗,嗯,好看著呢。咱們後宮的妃嬪啊,可不能挑選那些刻薄狐媚的長相,就得和你們一樣,都是鵝蛋臉兒,看著就有福!”
張貴妃本人的長相的確只能稱得上普通,但她保養得很好,細皮嫩肉的,一雙眼很有神,神態也極招惹好感。見自己把兩個小姑娘誇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又笑著把話題給岔開了,“來,杏仁茶來了,別說話了,快趁熱喝吧。”
長陽宮裡燒了有暖道,雖然不在暖閣裡,但也要比外面暖和得多。徐循和何仙仙穿得本來就多,杏仁茶又燙,兩人都喝得臉似石榴,張貴妃看了就更歡喜了,“出一點汗就好。這天氣,溼冷溼冷的,容易著涼,以後年紀大了,骨頭就疼。”
又說,“哎喲,鞋都溼了!前幾天下雨,宮裡又澇了,走過來淌著積水了吧?我和萬歲說呀,這宮裡這樣可怎麼好住人呢?萬歲說,你且耐心等兩年,兩年後行在修好了,咱們就都住到行在裡去。我說,就是現在,萬歲不也是半年在行在,半年在家嗎?萬歲爺也是住慣了行在,不願挪地方啦……”
杏仁茶滾燙,甜得齁人,還有一股淡淡的奶腥味,徐循本來就有點渴,現在更是喝不下去了。她喝了幾口,就把碗放下去喝茶